梅趣之冲着班从意眨眨眼,才一道儿挽着手往榻旁去。
“祖父,弟弟已经出去了,你就赶紧起来,你今日又是想如何?”没有动静。梅趣之示意班从意说话。
“咳,外祖父,你别再躺着了,你吐出来的血,不是人血,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应是鸭血。好像还不大新鲜。而且,祖父的脉搏无异,只是有些情绪波动罢了。”梅院判依旧紧闭着双眼,班从意再接再厉,“外祖父,恕孙儿无礼,外祖父应是只是想借病休息上些时日了,可怜了表哥做了这个冤大头,可是被吓得够呛!”
“忤逆长辈算是冤大头?”梅院判中气十足地道,不过眼睛仍是紧闭着。
“祖父?”梅趣之试探性地唤了一声,若不是班从意在身旁,梅趣之可是要吓得不轻,梅院判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略有带着些青色。
“瞎叫唤什么!你弟弟这般,你也有份瞒着我!这药效才刚刚起了,这才被你们瞎猫碰着了,这会儿我无力张开眼睛。等过些日子就好了。就跟你爹他们说,我这是为了开春能脱身去凝香谷。太后娘娘的身子已经不大好了,我也无力回天,已经是灯枯油尽之时了。让你爹想个法子给我弄出府去医治,最好能一直给我送到凝香谷的附近去!”梅院判向来懒散,自是一步都不想多走了。
“祖父,你这个什么时候会好?”
“出了京城就会慢慢地好的!”梅院判的声音也有些虚弱了,若不是亲耳听到梅院判说的,梅趣之就是打死也不信的。“这回,你们俩个小的,也跟着我去!至于闲之,就让他留在京城念书吧!”
“祖父,真的吗?我也能去?真的吗?”梅趣之伸手,急急地捏着梅院判的已经冰冷的手,丝毫不觉得冻人。
“你要是想留在京城里,被你娘胡乱地指了一门亲事,那你就留着吧!”梅院判渐渐地小了声,原本想保持着的气势,也不自觉地弱了,梅趣之和班从意忍不住落了泪。梅院判这会儿,仍是不忘将孙女儿也考虑到了,用心如此。
“书房的第五个书架上的第三排,我的手札……”
说完,任凭梅趣之和班从意如何叫唤,也不再有声音。
梅府,乱了。
听说,太医院的太医出入不少。就是连宫里都被惊动了。
梅半路与梅氏看着他爹留下的笔迹,这说的,还没有跟梅趣之说的多。不过就两个字,“离京!”
“哥哥,你说爹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意儿没发觉有异,等着我们来,爹早就已经没有了动静。这是没打算要跟我们交代一声的吗?”梅氏扶额,院子里,只听到他娘的哭声,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的。
“爹向来随意惯了,若是子孙没有出息的,爹就宁愿不说的。”梅半路倒是了解他爹。刚刚在他爹的屋子也跟着留了不少的泪。“爹难得地重视趣之和意儿,就让她们跟着一道儿去吧。”
梅氏这会儿就拿不定主意了,“哥哥,你还能不知道吗?这事儿我也是拿不得主意的,回去还要跟大哥大嫂他们商量去的。”
“嫡亲的外祖父都这样子了!”蓦地,语气一软,梅半路也不愿意为难梅氏。“你且去说,若是无法,就让我去说。再不行,不是还有娘吗!”说起梅老夫人,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狂撒泪珠,等被人扶着进了屋子里,就换了个笑脸,“我也要去凝香谷的啊,趁着你爹这回在床上了,我可是怎地说都是要跟着去的!你们谁都不许拦我!”
屋子里的兄妹俩被成功地震住了,梅老夫人这才换了个语气,颇为地善解人意。“我这不都是为了你们好吗?若是你们爹病倒了,我不跟着去,只在家吃吃睡睡,这谁人能信了?再者,半路你是去不了的,宫里的差事也走不了,若是都走了,宫里早该猜测了。囡囡你是走不得,都已经嫁做人妇了。盘算来盘算去,就只有我一个人了!行了,你们若是不放心,就多给几个下人。
既然你们爹说了,让闲之在府里头,就依着你爹的意思吧!若是来年的科举,闲之连个秀才都没有的,那就甭念了,早早地娶了媳妇去!也能传宗接代!”
梅半路的脸色不大好看,他也知这是实话。
“不过,娘,这回,是闲之给爹气倒的……这外头说起来,可是影响娶媳妇的……”不孝的罪名,可是大了去了。
“等你们爹醒了回京了,再解释一通不就成了!你也别护着闲之,你爹的这身医术,到了闲之这一代,难不成就断了不成?这事儿,也不冤枉闲之。”梅老夫人的眼里,向来都是梅院判最重要的,这么多年的老夫妇,可不是一句两句能说的分清的。
梅半路也寻不到个更好的法子,只能点点头。
还未来得及过元宵节,班从意就被一道儿打包坐在马车上,出了京城。为了少些颠簸,出了京城就坐上了船。这船,是梅府一早给准备下的。乘船南下,班从意就是一早就吃了晕船的药丸,只是仍是恹恹地提不起劲儿,只觉得天旋地转地难受。
同行的,还有牛子安和牛子康。
梅趣之是唯一一个,能在船上还能照常生活的,就是牛子安,也是懒得说话,只是歪在船舱里避嫌。牛子康倒是每日两个屋子里来回巡逻,整个人儿都瘦了一小圈。“外祖母,你也别心疼我,我就是给馋的,我喜欢吃肉,不爱吃鱼。”
梅趣之已经习以为常了,牛子康自打离了京城,这话就渐多,若是让梅闲之瞧见了,一准给惊掉了下巴。说及梅闲之,这会儿正在京城里埋头苦读,梅半路给请了一个老先生,从早到晚,头悬梁锥刺股,当初偷偷念书的热情,早就消失殆尽。
他,好苦啊,他也好想出京玩儿呐……
梅老夫人也不多作声,唤了牛子康,帮着一道儿给梅院判翻翻身,擦擦背,每日都是如此。牛子安,倒似是个闲人,每日只是在饭点儿的时候,与梅家人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