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
牛府的出嫁女,只有牛氏。
梅氏一早已经看了好几眼班从意,除了偶尔的发愣之外,神情坦然。
班从意自然是早就发现了梅氏的担忧,她不过佯自装着,自欺欺人,外加欺瞒旁人罢了。
刚用了早饭,就有下人来报,姑奶奶和姑爷来了。
班从意站在梅氏的身后,看着不急不缓地进来的班御史和牛氏,意气风发,只是带着些小许的尴尬。牛氏一进屋,便左右张望着,看到班从意后,急忙低下头。一直到了屋子正中间,才给牛悟清和纪氏问了安。
班御史目不斜视,余光瞥见愈发标致的班从意,也没有扭头去看,“大哥,二哥,不想还劳累你们等着,本是早该来了的。原以为嘉儿这小子会回京的,不想没等来,这才急匆匆的来了。”
班从意自打搬到了城郊后,不再提起班家,包括曾经最疼她的哥哥,班从嘉。
牛子安自然知道她们兄妹俩的感情,只是担心地看了一眼班从意,便与牛子平夫妇俩,一道儿见过班御史和牛氏。班从意混在几人中,自是随意地福了福身,便开始想着班从嘉。
屋子里很尬尴。
“好了,咱男人还是去前院吧,让她们几个一道儿说说话。”牛悟宁率先站了起来,这诡异的气氛,她一刻都不想多待。班御史自然跟上,倒是牛悟清交代了几句,让牛子平兄弟几个也去前院,不过,到底也只去了牛子平一人,牛子安赖在纪氏的身旁不动弹。
“大嫂,这是五儿吧,长得这么大了。”牛氏颤抖着双手,招招手让班从意过来,倒是没瞧见牛子安讥诮的眼神。
班从意因着念着班从嘉,看到班御史头也不回地走了,正想着入了神,倒是没发觉牛氏颤抖的声音,与颤抖的手。牛氏讪讪地放下了手,求助地喊了一声,“大嫂,五儿这是怪我了吗?”
梅氏性子直爽,看不惯牛氏这一套,拉了拉身旁班从意的手,“意儿,给你姑母请个安。”
班从意如善从流,“请姑母安。”
对于牛氏,班从意从最初的城郊来了几趟后,一直就不曾来过。这会儿请安,也是坦坦荡荡,她已经是梅氏的女儿,在衙门里也是落了档的。正经的牛家姑娘!
“五儿,我是娘啊,这才几年不见,你就忘了娘了吗?二嫂,就算是你收养了五儿,也不能教着五儿不认我这个娘啊。我就嘉儿,五儿两个孩子。嘉儿自打四年前离京后,音讯全无,这几年来,只开始的时候还有信笺捎带回来,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班从意被送出了城后,班府上下都在说了班从意的死讯。班从嘉与班御史和牛氏吵了一架后,被班御史用藤条揍了一顿后,锁在屋子里。等再将人放了出来,班从意就离了京,只是带着几件常穿的布衣,至于银子,也不知带了多少。
班从意的身子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恰是被伤心欲绝的牛氏瞧见了,对独子班从嘉,牛氏是真的担心。
梅氏冷哼了一声,“姑奶奶这话倒是好笑,嘉儿出走,谁都担心。却也不能将过错摆在了意儿的身上,这偏心也没偏到这么没边的。”
确实,后来的牛氏不再去城郊,只是派人捎了东西去,全部都被班从意退了回去了,索性也气上了班从意的不识好歹。总觉得班从意这是害了班从嘉,若不是班从意这般气性大,班从嘉也是好好地待在京城里念书,然后考举人,进士做官!
这是将班从嘉出走的责任都通通怪罪到了班从意的头上。
班从意,何其无辜。
牛氏被噎了一句,到底还知道班从嘉生死不明,只有这眼前的班从意这个姑娘,自然是打着主意要好好地挽回班从意的心的。遂,低头抹泪。“二嫂你不知,相公如今正盘算着再生个儿子,每日一回府,就往姨娘的屋子里去!我这个正室,实是名存实亡的!”
这么些年,班御史也知牛氏彻底与娘家离了心,随着官位越来越高,如今又膝下无子,班御史卯了劲儿地想要生个儿子!
梅氏只是冷哼一声,不再接话。
“这大过年的,快收了你的眼泪。”纪氏的脸上没有半点儿笑意,这养了几年的姑娘,可不是牛氏说如何就如何的。“到底是亲姑母,也是没差的。”如此,言下之意,不明而语。
牛氏如今自身难保,这回来,她还有向梅氏求药的。嘉儿一定会回来的,在嘉儿回来前,她不能让那些个姨娘的肚子里爬出种来!经过这几年与姨娘的明里暗里往来,牛氏已经能管住自己的脾性。
等小辈散去,牛氏才道明了缘由,“二嫂,你有没有绝孕的药粉!”
“没有!”梅氏想也不想地拒绝,她向来不碰这种伤天害理的东西。她即使是要配,也只是让人一两年内,无法怀孕的。却不是害了女子一辈子的东西。再者,班御史显然与牛府不和,听说就是政见上亦是不和的,梅氏自是不想踏这趟浑水。
若是牛氏坚持,这么点儿药也会无处弄来?她倒是不信了。
牛氏一无所获,哭丧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诉说着往日的不如意,屋子里如今有三个姨娘,一个比一个厉害,她这个正室的位子都快不保了!梅氏最看不惯这张所有人都欠着她的模样,几乎是憋着怒意陪坐的。总不能太过了,总归是二爷的亲妹子。
“唉,是我没有把你教好,有负娘之所托。”末了,纪氏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牛氏的眼神是陌生的。纪氏也说不上来为何,这好好的姑奶奶,怎地这些年变化如此之大。“听说你们最近又要搬迁了?”
如今,班御史已经是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后院人口多了,自然是要换个大些的宅子。班御史升官之快,牛悟清也是忧心的。只是班御史却是不听,看牛氏这般,亦是说起来,沾沾自得!
也难怪,纪氏才有这一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