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得了亲姑娘,等班从意休息够了,就来屠苏院来串门,逮着班从意从屋子里的床铺,聊到院子里偶尔还能飞过的小鸟,无所不聊。
“几年不曾相处,娘的爱好也变了?”前些年,若非纪氏传唤,梅氏一直待在药房里的,就是牛悟宁要寻媳妇,也是从药房里抓人的。牛悟宁倒是想多要几个孩子,不过谁让梅氏自己懂医,头一胎生了牛子康后,说什么也不肯再生了,说是浪费时间。牛悟宁无法,也随了她去。
班从意是听说过这事儿的,梅氏因着自己顾不上牛悟宁,将身边的丫头开了脸,提了姨娘。不过这么些年,牛悟宁也是鲜少去妾室的屋子的,是以,二房也就牛子康一个儿子,如今却是多了一个班从意。
“我这不又当娘了,娘这是紧张,听说小姑娘都是怕寂寞的,娘这不是特意来陪你说说话。明日就有元德锦绣坊的来给你做几身衣裳,我那儿还有好几箱子新得的皮毛,做几件新冬衣。”梅氏是真的上了心,自打班从意住进了屠苏院,梅氏里里外外皆是亲自张罗,就是做冬衣,也不愿意纪氏帮着张罗,这是打算像模像样地做一回娘了。
班从意因着在城郊的时候,每日也不过几身常服,不过纪氏每季都会送了衣裳来,如今都好好地叠在箱子里,又被带回了京城。班从意无奈地将手里的医书放在书案上,“娘,咱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这衣裳都还多着呢。隔壁的耳房,堆着的可都是几箱子的衣裳。再者,我不喜这一套,我就像极了娘,喜欢待在药房里,自在。”
梅氏释然,“我就是怕你待着不自在。那咱娘俩也就是随意着来,娘这儿真有事儿跟你商量,等你爹休沐日,跟娘回一趟梅府,也正式见见亲戚。”
班从意已常人无异,与从前那个捧在心尖尖上呵护着的班从意已经不同了,梅氏是真的有些紧张地过了,生怕让班从意察觉到半点儿的不自在。母女俩这会儿敞开了说,一时间倒是与以前无异,因着身份的转变,又似近了一些。
梅氏很慎重地请人算了日子,掐着牛悟宁的休沐日,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梅府。
许是梅家人颇为性格,梅院判亦是只有一子一女,皆是嫡出。到了梅氏的大哥,亦是只有一子一女。
才刚到了梅府的巷子口,远远地看见梅夫人已经领着丫鬟婆子等在了门口。班从意与梅氏坐在一辆车上,牛子康死皮白赖地非得跟着坐在一处,只牛悟宁打马慢步走在马车的一旁,护着妻女。
“嫂子,让嫂子久等了。”牛悟宁有些粗犷的声音在车外响起,马车,才停了下来。
梅府的院子不同于牛府,梅府是当朝圣上亲赐的宅子,自是荣耀非常。
“别怕啊,我娘家的都是好人,许是性子有些古怪,不过,都是没有恶意的。”梅氏已经在车里叮嘱了许多回了,虽说班从意在梅府住过几个月,不过,大多时候都是躺在床上,见着的人也不过是牛府的自家人。
牛子康实在是憋不住了,这听了一路,翻来覆去地那么几句话,“娘,等见了外祖父和舅舅他们,让改口红包包得厚实些,妹妹就能感受到外祖父家的善意了。”牛子康最近看中了一匹好马,手头紧呐!
梅氏一听,也是。“你外祖父那儿旁的没有,医术可是不少的,意儿你可看着些你外祖父的眼色。梅府可是有不少的孤本的,都是历代的圣上赏赐下来的。不过,都被族中的长老收着。若是要借医书,都是要经过长老们的考核的。”
梅府是医药世家,一共分十个等级的考核,每个考核通过后,都能借到对应的医术,都是历代收集的孤本,或是前人的行医用药经验。
梅院判也不过刚刚过了第六个等级的考核,也算得上梅家近些年天资极高的。梅氏虽说是女子,也是从小跟着学医,如今也不过过了第二个等级。至于梅氏的大哥,却是稍稍比不得梅氏,离第二个等级还要差上一些。
班从意心里思忖着梅府的老小,眼前的这个梅夫人是梅院判的师傅的孙女儿。“大嫂,怎地还让你等着。意儿,快来,来见过过舅母。”
“意儿给舅母请安。”班从意听话地福了福了身。
牛子康在一旁招徕着,“康儿也给舅母请安了。我娘可是早早地遣了人来说了,舅母的红包可是准备地厚厚的了?”
“怎地愈发没规矩了,也亏得你舅母不是外人。不过,大嫂,我这姑娘可是乖巧的很的……”牛悟宁打着哈哈,不轻不重地拍了下牛子康的后脑勺。牛子康很配合地往梅夫人的身旁去。
梅夫人哭笑不得,”行了,你们父子俩可别跟我下套子,我可不吃这一套,对你岳父使去。”
梅府虽说是御赐的宅子,也不过是三进的宅子,说笑间就到了正堂。
梅院判留着一小搓的白胡子,一头银发。小眼睛微睁着,坐在一旁的梅老夫人不知正在念叨了什么,梅院判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我说老头子,你可别睡着了,今日可是要见外孙女的,若是你睡着了,你那姑娘泼辣的性子,可是要跟你翻脸的!”
梅氏走在门口,就听到他娘在吐槽她,经不住老脸一红。
梅氏重重地进了屋,梅老夫人赶紧正襟危坐,拍了拍有些皱了的衣摆。浑然忘我。
梅院判清了清嗓子,“你别总吓你娘,就那么点儿出息。我那外孙女呢,快过来让我瞧瞧。”梅院判自然是见过班从意的,也没少听梅氏提起班从意。
早有丫鬟将绸垫子放在地上,班从意恭敬地跪在垫上,一磕一起。“意儿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
“嗯,乖孙孙,快起来吧!”梅老夫人早早地准备好了一个大大的荷包,里头不知道装得是什么,只是光是看尺寸就知道里头是极有料的。
梅老夫人刚站起身子伸手就要扶起班从意,“你外祖母身上可是有药味儿?”
梅老夫人悻悻地坐下,忍不住埋怨上了,“这孩子才刚来,就忍不住考校上了。”梅老夫人也知,梅院判只要一开口说及医术上的,就是认真的。
班从意低着头,看着绸缎垫子绣着的富贵牡丹,梅氏搅着手,有些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