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朱平凡内心忽然就变得无比的软弱,他甚至希望自己没有特殊的能力,那样他就看不到父亲的气运,看不到父亲的“死气”!
虽然他还不知道这种气就一定是“死气”,但凭之前的经验和感觉就知道,这种气即使不是“死气”那也绝不会比死气好多少!
想到那个疼他爱他的父亲,那个为了家而拼死拼活的忙碌的父亲,朱平凡的眼泪就忍不住迸流!
“傻孩子,你哭什么嘛,你爸我就是个肚子疼,你有什么好哭的?”朱有禄见儿子忽然泪流满面的,不禁强颜欢笑的“训”了儿子几句,又说:“赶紧别哭了,要不然你妈看到又以为她的宝贝儿子受了多大的冤屈,那你爸今天可就有罪受了!”
看到父亲说着笑话儿,朱平凡泪脸带笑,心里却是更加的痛了,但他也还是依了父亲的吩咐,把泪水擦了个干净,然后扶起父亲回家。
老妈王春英这会儿正在地里摘茄子,地坝里有两筐,地里还有两筐,茄子又大颜色乌紫紫的很亮色。
朱平凡扶着父亲到大门口,搬了把椅子让他坐下来,然后往地里方向大声叫道:“妈,我回来了!”
王春英听到儿子的声音,一边说话,一边挑了筐子就回来,筐子没满也不管了,儿子一周才回来一次,做梦都想着,当然她心是矛盾的,又盼着儿子念书越念越好,但她又是很清楚的,儿子念书念得越好,以后回家的时间就会越少,望子成龙跟舍不得儿子离开的心思总是矛盾的!
王春英挑着箩筐回来,把箩筐往地坝里一放就笑吟吟的说:“儿子回来了啊?天热,妈给你熬点粥喝,哎……朱有禄,你怎么也回来了?”
朱平凡赶紧向他妈“汇报”:“妈,我爸病了,在工地上痛得汗水直淌,我到镇上看到三叔,三叔跟我说了,妈,我们送爸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感觉问题很严重……”
“这孩子就是会把事夸大,我也就肚子有点痛,哪有说得那么离谱的……”朱有禄赶紧否认,一双手又揉着胸口。
朱平凡看得清楚,摇头道:“爸,你都没弄明白,你痛的地方不是肚子,那是胃,胃痛得这么厉害,那一定得检查!”
王春英也有些慎重的问朱有禄:“平凡爸,真不舒就去医院检查,可不能硬撑着,别小病撑出大问题来!”
老伴是个有痛不叫苦的老实人,以往感冒发烧的都不当个事儿,今天居然没撑住回来了,那一定是真顶不住了,所以她也有些担心起来。
虽说平时对朱有禄话语凶,但却是一样的疼他!
朱平凡更是明白,这个家缺了哪个都不行,缺了任何一个那就不是个完整的家了!
朱有禄摇头笑道:“哪有什么问题?就是肚子疼,多半是昨晚吃多了些剩饭,天热,可能饭有些臭了,你们莫怕,我在街上买了药吃了的!”
“那好,等会儿我叫周医生来家里看看!”王春英点点头,儿子和老伴都回来了,她早想着弄几样爽口好吃的菜了。
周医生是村卫生所的医生,村里但凡哪家的人感冒发烧的,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基本上都是打电话叫他来家里打针输液。
只有朱平凡心如刀绞般难受,不知道父亲头上那“死气”到底是什么原因形成,是病呢还是别的运气呢?他甚至忽然想着马上回县城去找师傅吴明,师傅肯定看得出来,而且他说麻衣门是能够转运改命的,说不定师傅能救父亲的命!
但是师傅之前又说过,替人转运改命是要受运气反噬的,尤其是“改命”,那可是逆天意,要受天谴的,你改了什么样的命运,相同的厄运就会落在身上,师傅愿意做这样的事吗?
可惜自己还没有那样的能力,要是自己能达到那个层次,他倒是不会求任何人,什么厄运反噬都无所谓,只要能救回父亲,他毫不吝啬拿自己的命去换父亲的命!
可是师傅要下周三才会回来,自己又没有他的联系方法,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现如今就算再着急那也没办法,只能等!
朱有禄在门口坐了一阵,说喉咙里堵得慌,去房里躺一会儿,朱平凡到灶屋帮他妈烧灶火,一边放柴禾一边低声说:“妈,我在镇上看到爸的时候,他疼得汗水一颗颗的淌,肯定不轻松,你还是叫周医生快点来给爸看一下吧!”
“也好!”王春英放下锅铲,从裤兜里摸出她的老款直板诺基亚手机来,按了好一会儿才找出周医生的电话来,给周医生打了个电话后才又开始炒菜。
菜还没炒好,还不过五六分钟,周医生就骑了摩托车过来,王春英赶紧招呼他到前屋坐下,又泡了杯茶。
周医生四十多岁,戴了副老花眼镜,身材有些许胖,把药箱子提了提,说:“我先看看有禄哥。”
站在旁边的朱平凡赶紧让开了过道,指着里屋说:“周医生,我爸在床上躺着。”
到了里屋,有微微的扑鼾声,王春英低声唤了两声:“有禄……平凡爸,周医生来给你看看……”
不过朱有禄似乎睡得很死,没有反应。
周医生摆了摆手:“我先看看!”
朱平凡赶紧介绍情况:“周医生,我爸说这儿……”说着指了指他爸用手揉的位置,那里其实是“胃”,但他爸说是“肚子痛”!
周医生拿了听筒听了一阵心跳,然后又搭了搭脉,几下动作中,朱有禄居然给弄醒了,见到是周医生,他倒是有些紧张了,说:“我又没啥病……”
周医生笑道:“这么大个人了还跟怕打针的小孩似的,我也没说你有病,你怕什么?”
朱有禄干笑了几声,也就由着他检查这检查那了。
周医生检查了一阵,又问了几个症状的问题,朱有禄和王春英都没觉得什么,但朱平凡却瞄到周医生脸色有些严肃起来。
周医生又伸手在朱有禄胸口处摸捏了一阵,停下来后又沉吟起来。
王春英问他:“周医生,没什么大问题吧?”
“呃……没什么大问题……”周医生回了一声,然后收拾起器具放回药箱里,一边往外屋走一边对王春英说道:“春英姐,你出来我给有禄哥开点药。”
王春英点着头跟着周医生出去,只是到前屋里后,周医生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径直走到外面地坝里去了。
朱平凡心里越发紧张,不吭声的跟在后面。
王春英跟着到地坝里,周医生又瞄了瞄屋里,然后才放低了声音对王春英说:“春英姐,你们还是赶紧把有禄哥送到县城医院去检查检查吧,我怀疑有禄哥的症状有点像胃……胃癌,当然我就是怀疑,你们想落个安宁的话,最好还是去县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没事最好,放个安心!”
“胃……癌?”
王春英愣了一下,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她当然明白“癌症”是什么意思,只是脑子硬是没反应过来,结婚快二十年了的老伴平常连个感冒都少有的人怎么可能会得癌症?
当然周医生也说了只是猜测,要落个安宁最好是去县城医院全面检查一下,镇卫生院也是没那些设备的,检查不了。
王春英呆怔片刻,忽然把围在腰间的围裙扯了随手一扔,对朱平凡道:“儿子,你在家看着,猪草饲料我都弄好了的,你喂一些就行了,我跟你爸去县城检查!”
朱平凡当然是赞成他爸去检查的,但他想跟着一起去,不过家里有猪有牛,父母都走了的话家里就没人替,所以他也只能留在家里面!
王春英心里早乱成一团了,回屋换了一套干净些的衣服,把藏在枕头下的钱拿出来放在包里,然后催着朱有禄也换了衣服赶紧出门。
朱有禄可不敢跟老婆发倔,一边换衣服一边嘀咕:“我说了没什么事你还要去医院检查,还要去县城医院,这不是嫌钱多了用不完吗?”
“就你话多!”心急如焚的王春英忍不住恼了他一句,随即又把手机摸出来递给朱平凡:“儿子,你把手机拿着,有事就打你爸的手机。”
“好,妈,你们要小心些!”朱平凡叮嘱了一下,又赶紧把自己身上的几百块钱都掏了出来递给她:“妈,你把这些钱都带上!”
王春英怔了怔,显然没料到儿子身上怎么会有四五百块钱,不过马上就想到是儿子攒下来的,这时候也没工夫恼他太省的事,接过来就揣进了兜里,又急匆匆的催着朱有禄赶紧走。
平常出去干活时,朱有禄都会把牛草准备好,今天还没割草的,所以又叮嘱朱平凡:“儿子,你下午把牛放一阵……”
朱平凡眼里噙着泪,又努力不让泪水滚落出来,只是点头应允:“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等到父母走后,朱平凡在地坝里呆站了十来分钟,泪水止不住的流了!
把猪喂了,然后又把牛放出栏,牵了往后山去,到水库边上喝水吃草。
朱平凡也没心思游水,坐在岸边一边发愣,一边等母亲的电话。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钟,老妈才打了电话回来,声音有些疲:“儿子,猪都喂了?牛放草了?……你爸开了住院,交了三千块钱押金,今天验血验尿,什么都不让你爸吃,连水都不让喝,说明早做胃镜……”
朱平凡也清楚,要等到真正的结果,还是要等到明早做完胃镜后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