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护卫当然没有人关心俘虏们之间的关系,而载洵在得到了答案之后,也随即松开了大胡子乌索的衣领。
“艾玛公主?”
这一次,载洵很快便在记忆中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荷兰国王威廉三世的第二个妻子!尼德兰,就是荷兰!”
能够记住艾玛公主的名字,并不是因为她的出身有多显赫,事实上她在嫁给威廉三世之前,不过是一个德意志小公国的公主。她为人所熟知的是她与威廉三世相差四十一岁,并在荷兰国王六十三岁高龄时,产下了荷兰唯一的王位继承人。
载洵在前世看到关于荷兰王室的传记时,还曾笑言要么是老国王天赋异禀,要么就是女王的身世可疑。一个六十三岁的老头,与二十二岁的王妃产下幼女,换谁不得怀疑下?尤其那还是十九世纪,人的身体素质与医疗条件都远不能与二十一世纪相比的时代。。
当然,艾玛公主更为出名的是她在威廉三世因病去世之后成为了摄政王后——继承王位的威廉明娜女王才年仅十岁。也正是在那时,因为卢森堡大公国只能通过父系继承,在萨利克继承法约束下,前拿骚公爵阿道夫继承为卢森堡大公。
荷兰在继失去了比利时之后,又失去了卢森堡,彻底的丢掉了欧洲海上马车夫时代的荣耀,唯一支持其可以继续留在殖民强国圈子中的,便是东印度,即后世的印度尼西亚。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日本入侵南洋之前,印尼都一直是荷兰的殖民地。
但此刻的载洵,并没有过多考虑这个末落小国的未来。让他的心中宛如有千万只***奔腾而过的,正是那船员所说的两个女人——荷兰王妃和公主,准确的说是荷兰王太后和荷兰女王。
作为一个穿越众,载洵的前世也曾无数次为华夏近代史中的屈辱而愤懑不己。如今来到了这个时空,载洵的目标当然不是在紫禁城中演几段小品,讨些老佛爷的欢心。
十几年来,包括这次留学安排,载洵无一不是在为了自己要改变历史的终极目标而努力着。讨好老佛爷也罢、八旗神童也罢、留学泰西也罢,以载洵两世四十余年的心理年龄,以一个前世理工渣男缜密的计算能力而言,一切都还只是个铺垫。
唯一走出的一小步,或许就只是数天前,借故割掉的那根大辨子。
听得外海上,那艘红发女王号上的两个人质,居然是荷兰王太后和年幼的荷兰女王,载洵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飞扬的心思。
若不是遇上了海难,那想必现在的载洵已经入学英国最著名的格林威治海军学院,或许在数年后还能依靠自己的显赫的出身,在北洋水师中占得要职。再凭借自己的先知先觉,在黄海大东沟反打日本联合舰队一个埋伏。但……那又怎样?
就算是打赢了甲午之战,就算是躲过了庚子巨变,可是,只要老佛爷继续惦记着她那个养老的园子,只要数百万旗人继续寄生吸血,只要朝堂的那些所谓重臣们继续坚持着老掉牙的祖制和规矩,那华夏就依然只是一头“沉睡的狮子”。
正如北洋重臣张树声那篇著名的《遗折》中所说:夫西人立国,自有本末,虽教育文化远逊中华,然驯至富强,俱有体用,育才于学堂,论政于议院,君民一体,上下一心,务实而戒虚,谋定而后动,此其体也;大炮、洋枪、水雷、铁路、电线,此其用也。中国遗其体而重求其用,无论竭蹶步趋,常不相及,就令铁舰成行,铁路四达,果是恃欤?
两广总督在弥留之际,一针见血的指出,华夏的问题,并不是搞洋务买洋货就能解决的,修铁路、办水师都只是其形;只有建立起更好的教育体系和议政体制才能真正的富民强国。指望朝堂上那些闭着眼背书本说瞎话的老学究们?其结果也只能是“遗其体而求其用”。
四年前,载洵十一岁,从亲王老爹手里接过这篇被清流学士骂得体无完肤的《遗折》时,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张树声在两广经略多年,算是看清了中华这头病狮真正的顽疾。可在目前的政治环境之下,他也唯有在《遗折》中才敢尽其言,抒其志。
否则,他的前任,中国放眼观世界之第一人,湖广总督林则徐的悲惨下场就是他的结局……或许还会更不及。
腐朽的皇权重压之下,连准军老大李鸿章这等权臣都是小心经营,更何谈只是淮军部将出身的张树声呢?
所以,要求变,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要有足够的话语权,可以决定国家命运的话语权。而这……北洋做不到;铁帽子亲王做不到;甚至,连那个开始亲政的皇帝二哥,也做不到。
可以做到的,是宠大的资本,强大的军队。
但载洵并不是要做太平天国第二,那种纯军事斗争的方式,在打击旧有政权的同时,也极大的摧残了中华文明的传承。更不要说,太平天国的内部体制,也实则是腐朽和愚昧至极。
载洵要做的,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在中华大地之上营造出一股巨大的势。借势逼人,不违天和;顺势而为,方为天道。
有时候,想要达到目标,真的并不一定要把对方打倒在地。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以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取得国家的话语权,进而以最小的代价,使国家走上正确的发展之路,这就是载洵真正所要做的。
但无论是立势还是借势,都需要大量的资本不是?中华古语,有钱能使鬼推磨。权重如李鸿章,多少事不也都是难在了一个“钱”字上面吗?
而载洵的脑子中,并不缺乏赚钱的法子。19世纪,欧洲工业革命最为风起云涌的年代,无论是行业发明还是操纵资本,对于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理工渣男,都简单的如小学算术。现在的载洵,最迫切需要的,就是一个切入点,或者说是可以介入资本世界的机遇。
而被绑架的荷兰王太后和女王,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虽说荷兰早在19世纪初,便奠定了君主立宪国会制的基础,但现今的荷兰王室对于政权的掌控还是相当不错的。当然比不上养心殿那位老佛爷的手段,但……“统治一个比四九城大不了多少的小地方,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吧?”
下定决心的载洵挥手喊过来丁南山,“丁统领,连续两批船员登岛,都一去不回,想必那艘舰上的其他人已经有了防备。为了避免他们掉头逃跑,我们得主动出击了!”
“六爷说的没错,虽说海盗们的补济和宝物都藏在这个岛上,但狡兔三窟,我们也必须要防备。六爷,您还是留在岛上,我带他们上去。”
丁南山的忠心还是不容置疑的,但载洵还是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的安全,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再说,你懂英语吗?这些俘虏把你们卖了,你都不知道,还怎么利用他们接近大船?”
“这……”丁南山老脸一红,这洋人话就跟鸟语似的,刚才那一句“缴枪不杀”都跟贝勒爷学了半天。杀人统兵,丁南山都不愁,可这跟洋人打交道……话说在湘军时,那是通译二鬼子的事。
“哈哈!行了,就这么决定了,扎哈和萍儿留下看守俘虏,咱们六个人,每三个人乘坐一艘小船,再分别带上一个俘虏,由他们与大船上的人答话,听我的命令,见机行事!”
“那六爷……您得和我乘一条船!”
“行……这个你安排!”
没有纠结于这些,当载洵再次分别拉过来几个俘虏,确认了大船上也只不过剩下二十余名船员,尤其那些人大多都还是在船舱内部各司其职,甲板上的活动人员不过几人之后,一个简单的偷袭计划被迅速制定出来。
在丁南山的坚持下,载洵和金二都和他在一条船上,而负责喊话的俘虏就是那个帮大胡子解困的瑞典人,名字叫海森。
这个名字在后世挺有名,貌似是一个足球运动员,实则在瑞典,这个名字很普通,就类似于咱中华的小明小刚之类的。载洵选中的他的原因,是感觉他比较机灵,心思也比较活泛,通常这类人都挺怕死,在受到威胁之后,也比较明智。
“换成那大胡子,脑袋直的跟扎哈似的,指不定就会不要命的提前示警,坏了大事。”
载洵的吐槽,让大伙一阵好笑,扎哈也挠了挠光头,“谢主子夸奖!”
……
好吧,挥手止住了大家的爆笑,示意大家检查装备,准备登船。载洵也忍不住扭头笑了笑,在这方面,他还是有相当自信的,若是换成了扎哈被俘,那他绝对是会宁死也不会出卖自己。这是已经被证明过的。
当年载洵还小时,一群黄带子小阿哥在下了学堂后,约战内城胡同。因人少而不敌,载洵与金二最先溜之大吉,扎哈则被人家一群人堵在了死胡同里,但扎哈宁可挨揍也不说主子一句坏话,更是凭着天生神力的一双铁拳,一路打出胡同,带着满身淤青回到了醇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