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老爹和太后一样,也可以说和大清国的绝大部分人一样,认为载洵手中的不过是一张“草图”,随便画上几笔,就能换来两艘“铁甲舰”,天下还有比这更做得过的买卖吗?这简直比宫中那几张“画圣”吴道子的真迹还要值钱了。
以他们的见识和大清落后的造船业现状,就连李鸿章都认为再先进的“舰船之图纸”也真的就只是一些草图。
再好,可咱大清自己造不出来不是?最后,还不是得送到洋人那儿,请人家帮着建造?
与其如此,还不如趁着英国人主动送上门挨宰的时候,谋些利益。
老李同志例来是实用主义的坚定支持者,“说一千、道一万,咱大清的工业不成体系,老夫那个江南的局子,每年不也是光投银子,不见赢利?同样的后装式火枪,在江南局自行生产,其成本居然是洋人售价的两倍,而且质量还不如进口货。”
为些,李鸿章果断下了停产的命令,“有那些银子,咱直接买不就成了?”
但北洋不行,不代表龙旗集团也不行。对于江南机器制造局,载洵可是惦记了许久。其他倒也罢了,尤其是那个炮厂和船厂。
炮厂方面,本就在与德国克虏伯在合作,用的也是人家的工艺……已经过时的淘汰工艺。但毕竟是培养了许多技艺娴熟的炮厂工人,只要能够引进先进的生产线,加以现代化管理体制,摆脱官办工厂的弊习,还是大有发展的。
而船厂……载洵真的想不出,在整个中华沿海,还有哪处比高昌庙和吴淞口那几片地更适合建设大型船坞。无论是临近水道还是就近招工,更有大上海国际港口货物周转的方便。
可是,以载洵现在的实力,想插手上海,还有些不切实际。不是经济上的问题,龙旗集团正在淡水兴建的造船厂,规模就远超现在的江南造船所。
毕竟,无论是刘坤一、张之洞,还是李鸿章,大清的权臣们都在紧盯着小小的上海道。更不用说外滩租界林立,这世界上只要能像那么回事的国家,就没有不在上海设立租界的。外滩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人称为万国建筑博览,是上海的骄傲,却是中华的耻辱。
轻轻的将光绪那封称其为密旨更合适的电报放在一边,载洵皱着眉又拿起了醇王的电报。
光绪的意思是“既然这份设计图已经为各方所觊觎,与其最后便宜了李鸿章或刘坤一,那就不妨由船政衙门直接与英人谈判,正好福建水师不是缺少兵船吗?”
凭心而论,以宫中那些人的行事手段,载洵知道皇帝二哥这是真心为他着想了,亦可以说是为他自己着想。皇上可是做梦都想着有一支由其亲信所领之强军,无疑,目前,载洵是他最值得他信任的。
在这封电报中,载洵还看到了些翁师傅们的身影。朝堂上,清流势大,今儿个弹劾这个,明儿个参一本那个,无论是京城中的权贵,还是地方的督抚们,谁提起他们都有些头疼。
这些翰林和御史并无实差,人家干的就是这个。熟知大清律,谈起祖制圣训来更是拈手即来,条条是道。耍嘴皮子功夫,连李鸿章也曾被刚出道的张佩纶给逼得哑口无言。
但老李同志的心胸还是相当宽阔的,没看被发配戍边的张佩纶现在反成了中堂大人的女婿,在北洋中的地位,直追周馥等一帮老人。
可清流党跟龙椅上的皇帝二哥一样,他们最致命的就是缺乏兵权。换句话说,在太和殿中激昂文字,没人是他们的对手,就算是撸胳膊卷袖子,如后世之台湾所谓执委会般上演全武斗,清流党也是不怕——翰林们的年纪都不大,跟一帮老头,还怕拼拳脚吗?
可若是真的大战将起,无论是攘外,还是安内,他们也都只能是摇旗呐喊,站脚助威的货色。
近些年,大清的战事,远有左大帅远征新疆,近有中法之战……对了,张佩纶就是折在了中法之战中,他这个船政大臣恐怕上了战舰都会站不稳,也不怪太后盛怒之下,将他发配到塞北戍边,那里至少不会晕船不是?
载洵领福建水师提督兼南洋船政大臣,被后党、帝党同时所喜闻乐见。否则也不会打破祖制,亲王之子以如此年幼便出京领兵。
太后希望猴崽子能是第二个荣禄(辛酉政变时的神机营统领),皇帝则希望六弟是和硕睿亲王再生(多尔衮)。
殊不知载洵都将让他们失望,载洵最想做的其实是个外国人……华盛顿。
“小小,给皇上回电:英人兵船实为不堪,福建水师必另有强大战舰,请皇上勿念。再写一封,给老爷子的:虎皮事小,江山为大。请阿玛、额娘保重身体。至于李中堂那……要图纸也可,拿江南制造局来换!”
“嗯?”
刚被载洵强迫着换了钢笔,还有些不适应的林沁怡有些迟疑的抬起了瑧首,蛾眉轻挑。
“就这么写,谋虎皮扯大旗,老李头不就是想仗着海军衙门的名义,又拉上老爷子来占爷的便宜,哼……老爷子那不好强拒,可毕竟那是我的阿玛,不可能尽胳膊肘向外吧?就看老李头舍不舍得了,若是他舍得,就给他又何妨?”
在载洵心中,北洋能多两条战舰,也不是坏事,至少又刺激下日本人,在他们捉襟见肘的财政预算上,又捅上了一刀。
而且……不过是“江河”级罢了,依着英国人现在的工业水平,至少这一个涡轮蒸汽机,就够他们再研究几年了。想要柯蒂斯蒸汽机?可以,十万英磅,童叟无欺,五个起售,上不限量,爱买不买。
虽觉得载洵狮子大张口,有些不妥。可明显是受过教训了的林沁怡还是眯着一双好看的笑眼,将两份电报稿送到载洵的面前。
换成钢笔,林大小姐的字依然隽秀。只是……“看来昨晚的莽撞真是把她吓着了,妈蛋,爷不就是想看看她穿长筒丝袜的样子吗?又没想吃了她,至于像防狼似的离着这么远吗?”
两世加一起的心理年龄,足有四十岁。若载洵真的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指定不会把林大小姐似拒还迎的娇羞当成的是拒绝。说到底,两世为人,在男女之事上,载洵都还是个初哥。而且这东西,不是能在书本上学来的,有没有书友急的想跳出来告诉他“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的标准。”
可话说,提督大人发动进攻的方式也实在是吓人,你说孤男寡女的,你不研究些红烛情话的浪漫,你上来就要脱掉人家小姑娘的裤子,还要给人家换上从没见过的“几可透明,羞煞死人”的薄裤,换哪个女人不得惊吓一番,更何况人林姑娘还是货真价实的“清倌”。
与在政务上的英明神武相比,“初哥”载洵的第一次“约不”是极其失败的。连铁良看到大半夜的,林大小姐慌乱的跑出载洵的房间,都偷偷笑了好半天。
“这事儿不用问,指定是六哥过于心急,吓着人家林姑娘了。哈哈,没看出,从小就不喜逛茶室的六哥,原来也是个**呀!”
第二天早起,不光是林沁怡,载洵也有点不好意思。琢磨着丝袜这新奇事物,让林小小这样的女人还是很难接受的。要不改天让铁良带着去逛逛福州的……“也不知这里的八大胡同叫什么,但估计那里的女人只要给足了银子,别说让她穿丝袜,就是啥也不穿也是不成问题的。”
可刚寻思到这儿,便见到铁良满脸坏笑的站在旁边。
“你咋这表情呀?大早上的吃了苍蝇?”
“嘿,六哥,我没吃苍蝇,我就是昨晚看到一只苍蝇飞了。”
“飞了……靠,你小子别跑,给爷过来,爷保证不打死你!”
一顿插科打诨,倒是让载洵断了胡思乱想的心思。“就这儿都让那小子笑话了,若是让他带着去……那还不指定笑话死我?算了,等有机会的,或者等……金二回来的。办这样的事,还是那货靠谱。”
载洵脸皮厚,骂了铁良几句,也就轻轻揭过。紧接着军门大人升堂理事,今天是福建水师几位管带来衙门汇报清点兵员结果的日子,所以载洵才会一大早就披挂整齐。
“尼玛,看来这新式军服得尽快换了。这连铁带皮子的几十斤,穿起来还真是费劲,要是没人帮着,自己都难套齐全。对了,说穿戴,林小小跑哪去了?”
刚才在后堂帮忙的是铁良,可平时这活都是林沁怡帮着做的。人家林姑娘那纤细柔荑抚在军门大人的身上,那叫一个舒爽。可换成铁良这厮,一双满是糨子的熊掌碰了一下,载洵都感觉疼的慌。
可载洵问了一下,衙门堂里堂外的人却是都没看见林姑娘。喊过来林沁怡的贴身丫鬟彩云,就是那个曾在陕西巷拦截载洵马车的泼辣小丫头,“彩云,你家小姐呢?不知道今天公事繁忙,怎么还在磨蹭?”
载洵这话也不全是为私,船政衙门里的各类师爷不少,但相当于后世秘书的书启师爷却是一直没安排人选。在提督大人的心中,关于女秘书的梦想一直未曾消去。
“有事秘书干……,可女秘书大早上的却没来上班,这事还怎么干?”
“呃,贝勒爷……噢,不是,是军门大人,小姐……”
“你这是怎么了?吱吱唔唔的,难不成你家小姐还成了重要人物,这行踪我都不能知晓了?”
“呃,不是、不是……”彩云的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她到底去哪了?”
“哪也没去,小姐就在房里呢!可是……啊,大人,你不能去……啊,你不能进去……啊,小姐,军门大人来了。!”
小跑着追在载洵的身后,可彩云又不敢真的去拦载洵,只好大声的给自家小姐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