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微臣的确因为紫竹姑娘对雪妃娘娘不敬，而出言与她争辩了几句。但微臣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紫竹姑娘是奴才，雪妃娘娘是主子，紫竹姑娘本就不应该以下犯上。”赵翰东答的是毕恭毕敬，但却理直气壮。
紫竹隐隐咬牙：你才是奴才！你全家都是奴才！我们凌云山庄的人，何时将这些皇亲贵胄放在眼里过？即便是我家小姐，也不曾当我是奴才！臭男人，这个梁子我们结定了！
“这，只是一部分事实吧？”上官谦淡笑着问道，他猜测他这小臣子早已忘了自己说过的大不敬之语。
当然，如果不是紫竹有这个本事让赵翰东气到七窍生烟，那赵翰东也不会失去理智说出这大不敬之语，所以连赵翰东自己都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话。
赵翰东皱了皱眉，不明就以地问道：“皇上此言何意？微臣不明白。”
倒是紫竹脑筋转得快，立刻就明白了她身后两个大靠山是要为难赵翰东，而赵翰东从头到尾说的最不对的一句话就是……
“你说的，雪妃娘娘是六宫之主！”她叫了出来，看向赵翰东的眼里有着幸灾乐祸。
整个大安朝的人都知道皇上册立她家小姐为皇后了，只是小姐身在舍异国无法如期举行封后大典而已，现在这臭男人居然敢说六宫之主是雪妃？那岂不是对当今皇后的大不敬吗？往严重了说，赵翰东这是挑拨后宫各位娘娘的关系！
赵翰东瞬间呆住了，他、他……好像是说过这句话……而且不止一遍……
“皇上……微臣……微臣……”
上官谦摆了摆手：“朕还是很了解赵卿的，赵卿必然不是有心以下犯上冒犯皇后。朕在皇后面前也帮你讨了这个人情，不过皇后虽然大度不怪你，你也得当面给皇后配个不是，你说对吧？”
凌婉容依旧是抿笑抿笑着，皇上这是让她立威吗？只不过……她除了想跟他共度这最后半月之外，已经不想立什么威了。就算整个大安朝的人都对她心悦诚服，她也不会开心的。
只有时光倒流，太后重生，她才会开心……
赵翰东微微侧头，看向凌婉容，郑重地拱手说道：“娘娘，微臣是个实在人，心中有话便直说了。虽然微臣的确看不惯紫竹姑娘对雪妃娘娘不敬，但微臣绝对没有半点对娘娘不敬之意。”
“赵大人，雪妃娘娘的确曾经暂代皇后风印，这点是众所周知的。”凌婉容面带微笑地说道，她知道即使她不表示什么，赵翰东自己也会称述清楚的。
赵翰东停顿了片刻，微带着歉意地道：“娘娘虽未正式参加册后大典，但皇上已经昭告天下，大安朝皇后之位非娘娘莫属，微臣一时间忘了后宫的朝夕更替，误将六宫之主说成了雪妃娘娘，的确是微臣之错。”
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他郑重地请罪：“微臣一时失言，请娘娘降罪。”
后宫的朝夕更替……
凌婉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虽然见他满脸正气，但他这用词还是让她不悦了。他就算说六宫之主不是她，她也不会产生半点不悦知情，然而这句‘后宫的朝夕更替’……她却真真的是不高兴了。
她站起了身，脸色逐渐冷凝起来：“赵大人这话就错了，皇上的后宫除了雪妃娘娘一人，其余皆是处子之身。所以这个后宫里头，从来就没有‘朝夕更替’一说，我也并没有取代谁。”
“我凌婉容爱的是上官谦，不是大安朝皇上。”她微一拂袖，大步离去。
走到门口时她顿住，稍稍侧头补充了句：“至于雪妃，她到底需不需要被我取代，皇上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
“容儿！”上官谦急忙也站了起来，追着凌婉容去的时候，狠狠瞪了赵翰东一眼：“赵翰东，你给朕跪到午门去！听候朕发落！”
上官谦一掠出了殿门去，留下赵翰东、紫竹、张庭原地面面相觑。
半晌之后，紫竹终于回过神来，怒骂道：“你这个混蛋！居然敢惹我家小姐不高兴！”
赵翰东是个文人，紫竹并没有用武功，而是利用女人的优势扑上去——又抓又捶。虽然她丝毫没有用内力，不过对于赵翰东这种文人来说，她的力道也还是有些让他吃不消的。
“紫竹姑娘、紫竹姑娘……”张庭见状连忙过去拉开两人，好不容易把紫竹和赵翰东分开之后，他才急急地说道：“紫竹姑娘，皇上有旨下了，让赵大人去午门跪着听候发落，紫竹姑娘就不要再闹了，待会儿皇上真发起火来，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儿呢！”
午门？
紫竹愣了愣，瞬间就收了手。
蹙了蹙眉，她不太情愿地问道：“张公公，皇上让他去午门，该不会是打算将他给午门斩首了吧？”
张庭连忙道：“皇上不是暴君，但是请紫竹姑娘不要再火上浇油了。”皇上和皇后的心思本来是很明显的，就是要让紫竹去管住赵翰东的脾气，说不定……还有一段姻缘。
但现在可好了，这赵翰东说话也太不注意了。皇后那是多心高气傲的人儿？赵翰东也不去打听打听，当初皇上立妃都立到容贤楼门口去了，可皇后是压根就不理呀！如今被人说成是‘替代雪妃’的新宠，皇后心里哪儿会高兴呢？
“我……”紫竹噎了一下，看了赵翰东一眼，心想这可不关她的事儿啊，是他自己得罪小姐、然后惹得皇上雷霆大怒的。但是，她还是乖乖点了头：“张公公，你带他过去吧，我不闹了就是了。”
本来小小一桩事儿，现在弄成这样她也不开心啊。赵翰东这人是很可恶，但她也没想过要他死。他虽迂腐古板，但却不失为一个好人，而且她看得出来皇上还是器重他的。
张庭这才吁了口气，转头对赵翰东道：“赵大人，请吧。”
赵翰东沉默了一下，没说什么便往殿外去了。如果皇上因为这事儿砍他脑袋，那他死不足惜——他不愿为这样的皇上卖命。但他跪是该跪的，他毕竟冒犯了未来的皇后，于礼当罚。唉，他这管不住的嘴啊……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皇宫上上下下都传遍了——那个迂腐古板的状元编修，把皇上的宝贝皇后给开罪了，如今正跪在午门口等候皇上发落呢！
于是，所有人都确定了一件事：得罪了皇上，兴许皇后还可以为之脱罪；但得罪了皇后，这世上可是没人能够再为其讨饶了。
似乎所有宫女太监都认为，赵翰东将是皇上开刀杀人的第一人，而没有人去考虑——如此的口舌之过，是否当斩。但是朝廷里的官员可不如此认为，特别是翰林院的院首，还是紧急召集了一批人，打算面圣为这位状元郎求情了。
他毕竟，是太后生前点的最后一位状元。
正是叶落时节，人的心情也随着这落叶而一沉再沉。
那身着鹅黄色外套的女子，静静地立于一地落叶的中央，面色平淡无波，可却让人感觉到她内心的那种哀愁，连扫落叶的太监宫女都不敢靠近。或许人们都以为，她是被气到了——可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她只是莫名的‘举一反三’然后伤感了。
“容儿。”凌婉容没有存心逃，上官谦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她，给了她一个有力的拥抱。
凌婉容没动，但眼神往腰际的大手瞟了一眼，眼里便挂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只是这个温暖有力的拥抱，并没有让她的愁绪全无，她心里依旧感伤。这样的拥抱……她还可以贪恋多久……
“容儿，没人敢说你的不是，朕就是要专宠，而且专宠一辈子！”上官谦心里有点慌，从她一回来，他就觉得把握不住她，仿佛她心里有很多的事情，可他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他不问她，因为他们经历了太多的波折，而她不想说，就算他问了亦是无果。但这样的不问……他心里的不安便越来越扩大了。他不知道她为何有淡淡的心事，一向察人入微的他此刻却手足无措。
或许……只因为对象是她吧！
凌婉容听着他霸气的宣言，失笑了片刻，更多的却是沉默。
直到久久的静立之后，她才幽幽地轻声问了句：“上官，你会忘了我吗？”赵翰东说‘新旧更替’，那么有朝一日……他身边是不是会有别人，而她就成了永远的回忆了呢？
“傻容儿，朕怎么会忘了你？”上官谦轻轻扳过她的身体，看着她眉眼间那股愁思，忍不住伸手去替她抚平，“你是朕近三十年来唯一爱过的女子，这一生亦是。你在朕的心里已经扎了根，没有谁、甚至连朕自己也不能——将你从心里拔起，一点点都不可以。”
这真是……她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上官，其实我也是个平凡女子呢，我也会像她们一样，担心有其他人将你从我身边抢走。”凌婉容偎进他怀中，两手慢慢环住他的腰，心底一阵怅然。
她真是自私啊……
明明不能陪他一世，可她却害怕他真的忘了他。曾经中了鹤涎香时她还想过，静悄悄的死去，不让他难过——而现在，她竟舍不下他了。
上官，我不愿让你恨我，亦不愿让你难过，更不愿让你活在一生一世的痛苦之中……可我，到底该怎么办……
上官谦闻言心底一松，抱紧了怀中女子取笑道：“傻容儿，这个问题应该由朕来担心才对。朕的容儿那么好，是天下第一奇女子，朕还担心她会跑掉呢。要不是当初朕慧眼识英，抢先占了容儿的心，朕如今恐怕也只能远远地看着你，一生遗憾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