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蝉看着桃木匕首,上面的字迹“蝉赠彘爱”已经模糊,显然是长时间的摩挲所致。
上一次离开,他让她等他,跟她说:“我会回来娶你的。”
然后就是他和秦明离开的背影,就是漫长的等待,等来的却是他已经结婚的事实。
这一次他让她走得远远的,绝情的说:“再也不见!”
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是认真的、坚决的,没有回旋余地的。可是越这样,貂蝉越不能相信,他是真心要和她分手。
吕布到底要做什么?她又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也要走,而且还杀了丁原?
貂蝉追到大街上,她不能让吕布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秦明那天也是这样莫名其妙地走的。为什么他和秦明,这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要一点解释都不给便毅然决然的离开她。
那天秦明陪她说了好多话,回忆了很多美好的故事,然后就什么也没交代离开了。貂蝉还是听府上人口耳相传才知道,秦明和李肃一起投靠董卓了。
“吕布,你站住!”吕布走得快,貂蝉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说清楚了!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要你说得合情合理,你放心,我马上就走,离开洛阳,从此再也不会来麻烦你。我以前太天真了,总以为什么都会改变,人的感情是不会变的,这次到洛阳才知道,变得最快的反倒是人心。”
大街上本来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见到威风凛凛的吕布将军手里捧着一个匣子,被一个美丽的女人愤怒的斥责,都又害怕、又好奇,纷纷围拢到离二人不远处的地方张望聆听。
吕布知道从现在起就必须铁石心肠,不能给貂蝉留下任何回旋的想法,也要让洛阳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他杀了丁原,他要投奔董卓,这样董卓才会深信不疑,他也才能尽快得手,便无情无义地说道:“你不要再幼稚了好不好?对男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建功立业!不是女人,不是整天儿女情长你侬我侬!你不过是丁府的一个丫鬟,有什么资格和我在一起,我只是一时被你迷惑,才陪你玩儿几天。我现在杀了丁原去投奔丞相,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你是不是也想去分一杯羹啊?可惜没门,我吕布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最讨厌的就是女人死缠烂打,我劝你还是乖乖的滚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多势大,大家胆子也就大了,逐渐靠拢,整条街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后面的人看不到、听不到,就伸头打探着,前面的人也是听前面的人转述的。大家道听途说着,都说吕布杀了丁原,要一个人投奔丞相,之前丁府的一个相好的丫鬟也要跟着,但吕布嫌麻烦,不让跟着,当场翻脸。
一个矮胖壮实的男人一边饶有趣味地看着,一边摇头咂嘴:“这个男人真是脑袋被驴子踢了,这么美的人儿也舍得扔。”
“你懂什么啊,你没听人家是要去投奔丞相,丞相那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只有没见过世面、没本事的人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旁边一个很高但是很瘦的人接着话茬讥讽道。
“你什么意思?你说谁没本事?”矮胖男人感觉高个子话里带刺,便一把拽起那人衣襟要揍他。
“说你怎么了?看你哈喇子都流出来了,一看就是没见过女人的可怜虫。”高个子见他这么矮也敢甩横,便回敬道。
“我可怜,我今天就让你看看,到底谁是可怜虫,我非揍你满地找牙。”矮胖子自恃有力量,毫不相让。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杠起来了,周围的人见一个又矮又胖的人和一个又高又瘦的人要打起来了,感觉又有好戏看了。
有好事者担心这两人会一直这样互相抓衣服僵持下去没意思,便借着劝架的名义纷纷火上浇油:“算了算了,不就是说你没种可怜吗?忍忍就过去啦!”“别打了,你这么瘦,真会被打得满地找牙哦!”。
这还得了,今天非要来个你死我活。两个人本来都有顾忌,只想嘴上耍耍威风,把对方吓退,现在却已下不来台,只好硬着头皮,打吧!
人群中哄闹起来,围观的人炸开了锅,没想到能看到这么多料,大家一边瞅瞅这边,一边看看那边,两边都希望主角儿加油,多加点儿戏。
貂蝉几乎绝望,她不敢相信,一直深情、仗义、正直的吕布会突然间变成一个绝情、势力的小人,也没想到吕布会说出如此不堪、如此不着边际的话语。自己现在竟然成了一个痴心妄想攀高枝、却被人看不起而抛弃的无知女人。见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品头论足,貂蝉觉得自己真的太天真、太可怜,她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在崩塌,碎成沫沫,她觉得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下。
在倒下的刹那,貂蝉还在怀疑,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怎么会有如此滑稽、不合逻辑的事情呢?
貂蝉也在祈祷,祈祷这一摔能把自己摔死!也许死了,就可以唤回吕布和秦明丢失的,或者说是抛弃的的感情。
可是,貂蝉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被一个人在半空中抱住了。
貂蝉第一时间想到,也许是吕布回心转意,回头是岸了,但她一睁开眼睛,却看到曹操心疼的眼神。
貂蝉赶紧挣扎着挣脱开来,她竟然还担心,吕布看到她被别的男人抱着会尴尬,即使吕布刚才如此毫无情义的伤害了她,她也无法完全不顾及他的想法。
她知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话都说明白了,她和吕布是再也回不去了,她会知趣的走开,但要她一下子就完全忘记这个男人,她却做不到,她需要时间去消化,或者是彻底的离开这个世界。
貂蝉是不愿意曹操来的,还因为她不希望曹操看到她的窘境。她一直跟曹操说,她的未婚夫是多么爱她,他们的感情是多么好,可是现在确实如此不堪。
貂蝉知道曹操对她好,屡次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救了她和母亲。她无以报答,又不能拒绝他的好意,只能一直以毫无保留的的言行来诉说她和吕布的感情。别的女孩也许会故意去制造暧昧的情绪,以此来利用男人为她死心塌地的做任何事,但貂蝉绝不是,当她意识到曹操的感情后立即以最坚决的姿态拒绝他的感情渗透,以最坦白的话语来表明心迹。这既是对自己感情的守护,也是对曹操的尊重、敬重。
可是,现在曹操看到了一切,她还如何坦坦荡荡地和曹操往来?貂蝉一直仗着她与吕布坚贞不移的爱情,才会心底无私地去和秦明、和曹操交往,她相信他们是知道她的感情的明白归属,既然还愿意和她交往,那便是真正的友情,也是颠簸不破的友情,没有任何的感情纠葛掺杂。
她和吕布的感情越好,那么她和秦明、曹操的相处也就越自然、越单纯。
可是,现在吕布已经明明白白地表达了,他对貂蝉已经没有感情了。曹操也都看到了。
貂蝉的世界再次崩塌,她一直以来自信的友情也没有了,她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围观人群中的对打,不知何时变成了群架。也许是打架的时候磕碰着别人了,所以有人加入战局;也许是双方都有亲朋好友前来助阵。不管怎样,那边已经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乱糟糟一锅粥,已经没有人对这边三个人感兴趣了。
相比较周围人群的嘈杂,他们三人则成了低气压,一时间冷冷相对,无人作声。貂蝉拒绝曹操的怀抱,曹操也一时手足无措,颇显尴尬。
“吕布,我鄙视你!我怎么看不出你竟是这种人,卖主求荣,投靠奸贼不说,竟能对一直爱自己的人说出如此残忍无情的话,简直狼心狗肺。”曹操剿灭黄巾军,又在洛阳官场历练,对这背弃投靠的事情见怪不怪,但对吕布弃明投暗却恨铁不成钢,对吕布残忍拒绝、伤害貂蝉更是想不通,他隐约觉得吕布有事情瞒着不说,便激将他说出来。
“曹将军认为丞相是奸贼,却不还是和他同朝为官,听他号令,甘之若饴吗?人各有志,我只是要到丞相手下做事而已,你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吕布知道曹操是心思缜密的人,却不知道他的想法,所以更不能在他面前露破绽,便见招拆招:“至于她,这是我的私人感情,我想爱就爱,觉得麻烦不想爱就走,这个难道你也要管吗?你有什么资格管呢?”
“我知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可是这和爱情有冲突吗?你去投奔董卓,为什么非要和貂蝉决裂呢?”曹操现在不想和吕布争论大是大非的问题,只想帮助貂蝉挽回感情,便晓之以理。
“红颜祸水懂不懂?远的妲己、褒姒不说,就说当年项羽就是因为和虞姬整日里儿女情长缠绵悱恻,才误了军国大事。而高祖刘邦为了不被敌人追上抓住,可以把老婆孩子推下车,老父亲被抓都要煮了,他还能气定神闲地和项羽谈判‘分一杯羹’。我现在只是嫌烦,不想再和这个女人纠缠下去,和高祖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吕布不厌其烦地说了一大堆,来证明自己所作所为的合理性,想让曹操相信他确实是忘恩负义、薄情寡义。
“你知道貂蝉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来洛阳,几次差点被丁妡的人杀死!为了能见你,化装到丁府做佣人!你难道都不在乎吗?”曹操见晓之以理唤回一堆大道理,便动之以情。
“这都是她一厢情愿,和我有什么关系?”吕布见曹操对貂蝉情真意切,就故意说重话,让曹操同情貂蝉,曹操也许就是貂蝉此生可以依靠的人,想到这里,吕布心中也有一丝欣慰,但表现在脸上的是更加冷酷和绝情:“曹将军要是觉得不错,也想管这事,现在正好可以接手嘛。”
说完,吕布就要离开。
“你说的是人话吗?”曹操显然被激怒,抽出剑:“今天你要走,得先问问我这把剑答不答应?”
“你看,连你也不愿意要!又为何要逼着我去收留这个连你都不愿意要的女人呢?我比你差吗?”吕布迈开大步边走,边以奚落的语气再激曹操,让他对貂蝉更心疼,也是说给貂蝉听,让她彻底死心。
曹操忍无可忍,不由分说刺过去。吕布一手捧匣子,一手接招。二人你来我往,招式纷扬,剑气生风,杀气逼人。
刚才还是言情戏,现在变成了武打戏,路人纷纷抛弃了那边的滑稽戏,远远观看二人的对垒,连刚才打群架的那些已经鼻青眼肿的人也住手围观。
吕布和曹操上百过招,不分上下,可他们都无心再打,因为他们发现,刚才还在人群中的貂蝉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