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府,杀气弥漫。
丁妡说要打死的人,没人敢徇情。在这乱世,打死几个佣人,最多多赔几两银子就是了。若有多事的家长要闹,反正用板子惩罚奴婢是法律允许的,契约里也写明了的。用板子打几下屁股也是立规矩,谁知道你家女儿身子骨弱,经不得打,还没打几板子呢,就死了。再给官差塞点银子,一切肯定能摆平。
貂蝉被拉了出去,打手便下重手打。
“小红啊,早死早超生。你不要怪我,我打得准一点、狠一点,这样你就少受一点苦。”
板子雨点般抡下,很快血汁便随着板子落下而四处溅落。
幸好,丁原和秦明这时候回来。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噤若寒蝉,只听一个女孩子忍不住哭叫。
“丁妡,好端端的怎么又发脾气。”丁原气不打一处来,在这节骨眼上,董卓已是虎视眈眈,这不省心的女儿又添内乱。他想起,小时候这个女儿是多乖巧、多听话,怎么长大了完全成了冷冰冰、心狠手辣的人了呢?又看到被打的女孩血花四溅,便忍不住吩咐道:“赶紧扶回房,找医生来看看。”
没等丁原说完,秦明已上前,抱住奄奄一息的貂蝉,竟无语凝噎,他实在想不到貂蝉会出现在这儿,会被丁妡打得体无完肤。
“不过一个下人而已,打死了又能怎么样?”丁妡面无表情地走出来,狠毒的瞟了眼貂蝉和秦明。
秦明对眼前一切还不太明了,听丁妡的话,又看貂蝉的装扮,也就猜出了三四分,便不作声。只是看到两个佣人过来要扶走貂蝉时,才忍不住发火:“打成这样,还能走路吗?快去把藤椅抬过来。”
“这里不是荆州,不是你乱来的地方。我这边已经乱糟糟,你却还不省心。”丁原眼不见心不烦,本已要走,想了想又语重心长地说:“按理说,你们夫妻的事,我不该多问,但你也太过分。中午特意让奉先先回来和你吃饭,你却把他气走。不知道嘘寒问暖也就罢了,却要生事故意气他,这样只会越来越疏远。”
“嗬,父亲今天到关心起女儿了,不过好像是在埋怨女儿。也是啊,我不能替父亲上阵杀敌就算了,却又不能用美色笼络给父亲上阵杀敌的人,我真是个废人、碍眼的人啊。”
“越说越不像话。我一直不说你,是想让你自己反省,可你越来越过分。一个妇道人家,打佣人就算了,你连奉先也打,难道他真的打不过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父亲倒帮起外人说话了,父亲的意思我懂,不就是怨恨我不是男儿身吗,关键时候没人给你撑门面。”
“外人?奉先是外人吗?他是你丈夫,是我女婿。我是想要儿子,可这么多年,我又何尝对你有过慢待。你娘死得早,你小时候虽听话但我再娶妻这件事你就是不依,考虑你的感受,我就一直未娶。虽然没有儿子遗憾,但现在能有奉先这样的好女婿,我也满足了。但是,你为什么要这样闹呢?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他是你的好女婿,可不是我的好丈夫。父亲,这么多年,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守活寡啊!”
“这,这不管怎么说,你都该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你现在这样,只会把他越推越远。其他的事情,我想办法跟奉先说。”
秦明见父女俩谈话私密,早已和佣人们抬着藤椅出去。
见貂蝉面色苍白,不敢动弹,秦明不禁落泪,见房间无人,便握住貂蝉的手,哽咽道:“你怎么这么傻啊?”
“不要为我担心,死不了的。”
“好好养伤,等好了之后,一定要离开。这里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你赶紧离开洛阳,回老家。”
“不,我哪都不去。我等了吕彘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能见到他,如今他就在身边,我为什么要离开。”
“可是,如果丁妡知道了,她会杀了你的。而且他们已经结婚了,没有办法再改变了。”
“谁说我要改变什么了,我也不会让丁妡知道的。我就永远在府上默默做个丫鬟,就这样守着吕彘,能每天看到他就行,我没别的要求。”
“你这想法太疯狂了。你应该有你的生活,你也要结婚、生孩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你这么多年不也是一直跟着吕彘吗?你完全可以自立门户,有自己的生活和事业。可是,你没有这样做,你也是默默守在他身边,他开心的时候,你也开心,他有困难了,你会想尽办法帮助解决。也许一切都已成了习惯,也许这就是命,命中注定要相遇,要在一起,即使不能相互守望,一个人望着也挺好。”
“可是,这样太委屈你了。”
“我觉得挺好啊,我现在不仅可以守着他,还能为他洗衣服、做饭、打扫房间,做我该做的。丁妡太可怜了,她不懂得付出,在他们的婚姻中,她一味逼迫、索取、占有,所以她才不会快乐。为自己爱的人默默付出,不求回报,才是更高阶的幸福,自己也会为自己感动!”
秦明细细品味着这句话,默默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他已泪流满面。
“你先什么都别想,把伤养好再说。肯定会有办法的!”
房间幽暗,丁妡固执的把她从小住的这间卧室的所有窗户都钉死,挂上厚帘子。即使是响晴天,屋内也不会有阳光。
丁妡抱着一个中年妇人放声大哭,只有在这黑咕隆咚的房间、对这个妇人,丁妡才会露出真感情。丁妡很小的时候母亲去世,从小就是这个叫“萍姑”的奶妈带着,形同母亲。
“好好哭吧,妡儿,萍姑知道你心里的苦。只有哭出来,才会好受些。”
丁妡在萍姑怀里哭了很久很久,萍姑也不多说话,就是用手拍着,哄着,默默看着。
从暗室出来后,一切又是另一副模样,丁妡恢复面无表情的冷脸,威严的走在前面,萍姑也面无表情的跟在身后。
“让你办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生阎帮的老大说,回洛阳后,貂蝉就不见了,一直在找。”
“都是一群废物,拿了这么多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丁妡突然停住,转头对萍姑说道:“这件事你亲自去办,不用雇外人了。现在我也不管吕布会不会知道了,我只要貂蝉死,我恨不得第一时间就让吕布知道貂蝉是死在我手里的,我看他到时候怎么办,看他还能不能装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丁妡冷冰冰的狞笑着,她仿佛看到吕布痛苦狰狞的表情,看到吕布向她发火怒吼,向她砸来雨点般的拳头,不,是挥着剑刺向她的心窝,然后,她微笑着死去。也许,在即将死去的瞬间,吕布会愣住,会后悔,会抱着她,嘶哑着哭诉“丁妡,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然后再紧紧抱着她,她在幸福的窒息中,死去。
“是,萍姑一定不会让小姐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