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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舒白道完便转身,云敛恍神后立刻抓住她的袖。千舒白不解,额微斜看他。
“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七皇女。”云敛并未低头,故不知身上衣襟被已被齐钰抓烂了大片。
她颔首,示意云敛继续。
“那日在软轿内,殿下所言云国之况,云敛暗忖了许久,仍然未有明了,还望七皇女告知以解惑。”
依千舒白的性子,本不想多事,那日不过一时口快,本想敷衍了事,可奈何这小子竟追问不舍,到了仱都都还记得此事。无奈,酝酿了半晌言道:“云国败阵,并不输在国力,而是输在了国君。”微顿,“云国之君,懦弱无能,输了阵,只知割地献宝,陪款陪笑。”
云敛又是一愣,没想到她会毫不避讳地与他谈论这些。她虽如此说他父皇,他却是拿不出话来反驳,因为他此行,便是来“割地献宝,陪款陪笑”的。
观其色甚微,千舒白又言:“这是其一。其二,需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云国多宝,本该紧守国门,不言半句,可云帝却贪图一时之快,在诸君面前大肆宣扬云国之宝,乃至别国垂涎。岂非故意引人掠夺?”
言及此,千舒白失笑。这一点,这小子倒是与云帝极像。
残风吹过云敛的身子,他忽身上一凉,这才低下头来,一看,胸前衣衫竟是已被指甲划破数道口子。
云敛面上一热,自己居然衣衫不整地与她站在一起。可遂见千舒白无恙,也稍微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
“那接下来云国又该怎么做呢?”云敛小心翼翼地说道。
千舒白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说了这么多,这让一向事不关己己不操心的千舒白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
“接下来的事便要使臣大人自己做打算了,我话已至此,便不多言了。”语毕,笑意不改。
仍旧对他心存芥蒂么?这也对,他与她毕竟是站在对立面的,她能同她说这些,已然是仁义至尽。可为何他心里会有些罔伤呢?
“殿下之言,云敛铭记。”云敛抛开心头杂绪,又扬起自信的笑容。
云敛么?千舒白心中默念。“敛”,是内敛?还是敛索?
晨光透过镂空的竹窗折照射在桌前的砚台之上,砚中余墨光彩流溢,不复黑夜中的玄暗。
昨夜千舒白回宫的时间太晚了,仱帝只得今日一早命禁军将赏赐的黄金送来鸾王府。
品莲很庆幸自己是在鸾王府当差,且不说这主子散漫随性,不难伺候,就单论宫里送来的赏赐就比其他皇女皇子府要多上数倍。看着禁军一车一车望府里押着金镶的大箱子,品莲笑得别提多开心。主子受赏,作下人的也连带着沾光。
千舒白没有早起的习惯,也不喜早起。可次日一早要将云敛送进宫,故不得不特意叮嘱水月在早朝前唤醒她。
水月正欲将千舒白尽散的青丝的挽起,千舒白却拦了他。
“殿下今日不入坤元殿么?”水月的手与千舒白的手相触,许是相处久了,两人均没有半点尴尬。
千舒白收回手,点了点头。她未任官职,入了殿中也是傻站着。更何况大仱皇朝明令要求入坤元大殿的女子必须将发鬓全数冠起,她受不了那种装束,受不了脖前没有任何遮挡。
水月并未多问,取了桃木香梳细细为她将青丝理顺,复用一根白色的锦带将末端的发丝结在一起。
云敛已在鸾王府门口恭候千舒白多时了,昨夜他一夜未眠,就是在寻思千舒白所言之话。
他们云国确实不该在每次战败之后便主动求和的,这样只会让敌国越发嚣张,他们若选择退上一步,敌国便会上前进上十步,乃至百步、千步。更不该在别过使臣面前吹夸云国的宝物,如此,只会引来更多的侵略者。
千舒白一个尚未及豆蔻的女子能知此理,怕是这看似不问朝事的七皇女亦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齐钰身着大红妃色长裙,绾高髻斜插一透光的血色玉簪,一看便知价格不匪,可想这玉簪的主人出身也是甚好,方能买下这世间罕有的血色之玉。
他望见府邸门口云敛,讥讽地呵笑。
云敛想得入神,一时也发觉齐钰正在看他。而今云国大危,他却无能为力,本想恳言请教千舒白,却也心知他与她根本毫不想干,她无权告诉他他该如何应对。
他到底该怎么做?
“呦呦呦——”齐钰夸张地边望云敛这边走来边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小云国的卑贱使臣。”
自昨晚同云敛闹了那么一出之后,齐钰便晓这云敛定不是普通人,因着这入府的公子哪个不知他是工部尚书齐忟之嫡子,均需让他三分,唯独这云敛,见到他不但不下跪行礼,还出言不逊!果真,待他一查,原来这云敛并非京中的少爷,准确来说应该是并非仱国之人。其乃云国所派,来大仱和谈的使臣,怪不得敢对他大打出手。
今大仱大败云国,想来这使臣也未必多受待见。如此做想,齐钰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云敛见齐钰又来找茬,望其涂脂抹粉,心下恶心了好一阵。
“齐公子,不得如此无理。”一道尖细的男声插进。
云敛正欲开口,千舒白身边的水月已至,先一步喝住齐钰。
齐钰见水月朝云敛福身行礼,很是不甘。这水月乃七皇女近身侍人,府里的公子们巴结讨好的对象,怎的竟对一个败战之国的使臣如此有理?
水月恭敬谓云敛:“七殿下在凉亭用早膳,大人何不一同?”又看云敛面色有些犹豫,知其心中所虑,继言:“离早朝尚有一会子,大人放心。”
云敛见自己的心思被水月看穿,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这七皇女身边的人儿竟有一颗这般通透玲珑的心,越发让云敛觉得自己需得重新审视这七皇女了。身边下人尚且如此,那主子呢?
鸾王府的华美云敛是知道的,昨夜只匆匆几眼,未饱览王府全貌,今日在耀日之下倒是瞧了个遍。
朱砖璃瓦,金铃挂檐。院落主次有序,分降十二醴花。近观园中,俞是瑰丽。
待行于银湖前,隐隐约约可见湖心之上立有一座小亭。放眼望去,湖上竟无任何通道是通向小亭的。
“水月便送到这里了。”
这可把云敛难住了,他要如何去到这亭中呢?
水月见云敛没有动静,迟疑了半晌才开口询问:“大人没有灵修么?”
在仱国,凡官宦世家,甚至稍有钱财的富家商贾,若有条件都会将子女送到不同的灵山法门修行。
“灵修?”云敛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是的。”水月耐心答道。
云国也曾经到过几个修士,只是灵修颇低,倒是云敛的父皇一直将他们当做上宾对待,安置他们在云宫中住下。只是云敛对此很是不屑。他认为,求仙问道是虚的,还不如多钻研钻研几本武功秘籍来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