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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如果他对她第一次的感觉是惊艳,那么第二次的感觉就是欣赏。欣赏之外,还有一层浓重的迷惑和隐隐的怜惜。如果第一次他心中只是蠢蠢欲动,那么第二次便是吹皱了春水。也许,南宫叶今生注定要遇到陆嫣然,注定要爱上她,注定要为她挣扎,为她痛苦,为她尝尽心碎神伤。

接连两次造访文昭,都没有见到陆嫣然,南宫叶心中难掩失望。待燕昊到达苏州之后,他便连再登倚笑楼的借口都没有了。

雨中西湖,自古就是江南名胜之一。燕昊远从塞北而来,梅战招待他和南宫叶两人携手同游,略尽地主之谊。当然,文昭姑娘被相约同游。

“烟波浩荡无穷尽,鸥鹭齐飞何栖息……”

文昭坐于画舫中,迎着绵绵细雨即兴而歌。

梅战摇着折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雨丝,凑近南宫叶道:“南宫大哥,你看出什么意境没有?”

“什么意境?”

“就是文人说的什么雨中西湖的意境啊!”

南宫叶笑道:“你认真听文昭姑娘的歌,就能听出意境了。”

“哧,”梅战不以为然,“我只看到乌蒙蒙一片,连湖心岛都看不清楚。”

燕昊的侍卫之一追风看了眼他手中的折扇,摇头道:“俗人俗人。”

梅战眉毛一挑,回道:“穷酸穷酸。”

燕昊的另一个侍卫逐雨突然道:“你们听——”

南宫叶凝神细听,隐隐有歌声远远传来,但很快就被文昭的琴声淹没了。

燕昊伸手一指,沉声道:“在那边。”

梅战命船夫朝他指的方向划去,划进茂密的莲蓬深处。渐渐地,声音越来越近,也听得清晰了,确实是一女子的歌声。雨雾浓重,还看不到影子,但南宫叶已经听出是陆嫣然的歌声。只听她唱道——

“醉倚雕栏凭湖望,此身还靠卖笑生。

多情自古空余恨,不做慕才做贱名。”

文昭轻声道:“是陆姐姐,她又来采莲了。”

画舫越来越近,雨雾中隐隐现出一条小船,陆嫣然坐在船上,一边唱歌一边采莲蓬。

梅战扬声道:“陆姑娘,好雅兴啊。”

陆嫣然诧异地回头,见是他们,起身微笑道:“哟,原来是梅公子,公子一行不也是好雅兴么?还把我们的文昭姑娘都请去了呢。”她今天穿了一件湖绿色的长衫,满头青丝在脑后编成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看上去就像个寻常的采莲女。

南宫叶的目光锁住她的倩影,便再也移不开了,心底激烈的情绪告诉他,他想她,从上次听过她的歌声之后,他就一直在想她。第三次见面,他看到了她的第三种风情,船上的她,不再艳若牡丹,娇如蔷薇,而清秀如一朵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一个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种面貌呢?陆嫣然淡淡地扫了南宫叶一眼,竟不与他打招呼。

梅战道:“陆姑娘,上来同游如何?”

陆嫣然眨眨眼道:“那就要看梅公子怎么个请法了。”

“哦?”梅战笑,“愿闻其详。”

“梅公子请的若是采莲的陆嫣然,我就带着莲蓬上去,到了岛上帮诸位煮一锅香喷喷的莲子来吃,但是诸位也要像待朋友一般地待我;梅公子请的若是倚笑楼的陆嫣然,我便抱着琵琶上去,给诸位歌舞助兴,只是下船的时候,梅公子就要送好了,我是鸨姐儿,价钱自然比文昭姑娘还贵。”

梅战愣了一愣,忽听得燕昊道:“采莲的陆嫣然是陆嫣然,倚笑楼的陆嫣然也是陆嫣然,除非姑娘自己认为有什么不同,否则在我等看来,今日请上船的就是陆嫣然。”

陆嫣然也愣了一愣,突然抛掉手中的竹篙,大笑道:“说得好,枉我陆嫣然自以为聪明,却在这里让诸位公子见笑了。”她左手提着装莲蓬的篮子,右手抱着琵琶,走向船头,朝南宫叶嫣然一笑道:“南宫公子,你不扶我一把么?”

“哦。”南宫叶缓过神来,接过她手中的篮子,右手在她腋下轻轻一撑,便把她带上画舫。待她站稳,立即松开手,不肯多占一下便宜。

陆嫣然瞄他一眼,也不做声,直接朝燕昊走去,施了一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燕族长了。”

燕昊并不起身,抬手还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陆姑娘。”

陆嫣然轻笑道:“果然是一族之长,气宇不凡,难怪可以令我们文昭情有独钟,燕族长如果不嫌弃,在江南这段时间,就住到倚笑楼如何?”

文昭听她这话,羞答答地垂下头,竟也不反驳。

燕昊爽快地道:“好啊,陆姑娘不说,我也要开口打扰呢。”

南宫叶忙道:“燕兄,不好打扰陆姑娘吧?我四弟在这里有个商埠,你可以在那儿落脚。”

陆嫣然扬声道:“南宫公子这么说,嫣然倒不好强求了,但凭燕公子自己的意思。”

燕昊道:“素闻倚笑楼是苏杭一带的奇景,不见识一下,岂不可惜。南宫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打扰陆姑娘吧。”

南宫叶不好多说什么,心中却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燕昊住在倚笑楼,自己今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过去;忧的是:燕昊身为塞北霸主,到了江南却栖身青楼,难免要惹武林同道非议。他这里反复思量,那边陆嫣然和燕昊已然谈笑风生了。

雨雾渐渐散了,小瀛洲近在眼前。梅战摇着折扇道:“我还是喜欢晴天的西湖。”

燕昊道:“苏东坡有‘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名句。我却觉得‘若把西湖比文昭,浓妆淡抹总不如’。”

文昭被他一赞,心中窃喜,羞怯得不敢抬头。

陆嫣然笑道:“文昭,得燕族长今日一赞,你也不枉此生了。”

南宫叶偷偷看她,只见阳光照在她身上,映得一身湖绿色的衣衫与水色融为一体,仿若湖中仙子,错入凡尘。心道:在我眼中,无论西子还是文昭,总是不及你十分之一。

陆嫣然沿途又跟采莲女买了些莲蓬和莲藕。众人到了岛上,信步游赏,不知不觉竟到了晌午。追风逐雨两人将带的干粮拿出来。陆嫣然道:“今天就让诸位尝尝西湖的莲藕和鲤鱼。麻烦哪位帮个忙,拾些柴火回来。”

梅战道:“南宫大哥,咱们俩去吧。”

燕昊道:“文昭姑娘,咱们去捉鱼如何?”

“好啊。”文昭挽了袖口,跟燕昊走向水边,追风逐雨自然跟着主子,就近保护。

一时间原地就剩陆嫣然一人。她看着文昭的背影,摇头叹道:“唉,老了就是老了,连个献殷勤的人都没了。”

想当年她刚出道时,风华绝代,技压群魁,曾博得“再世苏小小”的雅号,一晃十四年,年华逝去,青春逝去,柔情逝去,连心境也逝去了。她知道自己依然是美丽的,每日揽镜自照,看到肌肤赛雪,娇颜艳丽,眼角甚至没有一丝皱纹,然而只有自己知道心境是多么苍老。在青楼混了十四年,谁能够不老呢?她心中感叹,手上没有留意,刚剥下的莲子从指缝滚落。她拨开草丛,伸手去拾,突然感觉手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痛得轻轻抽气,再看时,手背上一条长长的划痕,已经渗出了血迹。

她刚一抬手,就觉得人影一闪,纤手已被一只黝黑的大手轻轻握住。她抬头,就见南宫叶蹲在身侧,攒紧眉心,愣愣地盯着她洁白柔荑上的血迹,突然俯下头来,轻轻地吸吮。一股暖流顺着肌肤毫无预警地流过心头,她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面上全都红了。

南宫叶吮干了血迹,掏出金创药来涂在她的手背上,舒展眉头道:“好了。”他抬起头来,看到她满面嫣红,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慌忙放开她的手,讷讷道:“抱歉,我、我、我一时心急,所以、所以……”他话未说完,脸已经红到耳根。终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垂低了头,在草地上乱摸道:“我看看是被什么东西划到。”

她急忙提醒:“小心,是食人草。”

他拎起一棵锯齿型叶片的小草,问:“就是这个?”

“对,叶子上有刺。快放下,看你,刺已经扎了一手了,怎么跟个木头人似的,没有感觉?”

他拔掉掌上刺,咧嘴一笑道:“没事,我皮糙肉厚的,不觉得疼。”

她细看他的手,手掌宽厚结实,手指粗壮有力,掌心厚厚的一层茧,疑惑道:“怎么南宫公子在家里还干粗活么?”

“不,这是练剑弄的,江湖中人,哪个不是满手……”他想说“满手厚茧”,却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满手血腥”。再细看自己的手,死在这双手上的人已经有十八个,虽然都是大奸大恶之徒,但它们终究沾染了血腥和杀气,怎样洗都洗不掉了。

她挑眉道:“怎么了?”

他叹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双手,除了拿剑和拿碗筷,还能做些什么。”

她浅浅一笑道:“还能拔食人草啊。”

“啊?哦!”南宫叶见她满脸笑意,也跟着笑了,能够逗她开心,就算被她取笑,他也甘之如饴。梅战抱了一捆柴火远远走来,嚷道:“南宫大哥,太不讲义气了吧,我在那边捡得腰都要断了,你却在这边享清福。”

陆嫣然嘴角一勾,顺手抛给他那棵食人草道:“那么你跟南宫大侠换换,让他去拾柴,你来帮我拔草。”

梅战刚刚接在手中,痛得哇哇大叫,直嚷:“什么暗器?”低头一看,已经扎了满手的刺。他将柴火一扔,急忙跑开道:“算了,我还是拾我的柴去,这等好差事,小弟留给南宫大哥。”

陆嫣然掩嘴闷笑。

南宫叶也笑道:“梅兄弟素来精明,就不知怎么,一连被你捉弄了两次。”

她嘴一噘,哼道:“我才没有闲心捉弄他,是他自作聪明,爱占便宜。”她这副神情,娇俏妩媚,顽皮戏谑,竟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南宫叶又看得愣了,“你,你……”

“怎么了?”

他不敢看她的眼神,吞吞吐吐地道:“你……你今日,与……与往日似乎特别不同。”

“怎么个不同?”

“似乎,似乎清秀了许多,放松了许多。”

她望着他轮廓端正的侧面,他鼻尖上已经渗出点点汗珠,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么老实的男人了?男人!表面上怎样老实,骨子里都差不了多少。方才还好像是情急之下吮了她的手,这会儿就开始用言语试探她了,待会儿,是不是该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了?

她冷冷一笑道:“什么清秀放松?燕公子不是说了,采莲的陆嫣然是陆嫣然,倚笑楼的陆嫣然也是陆嫣然,今日往日,在你面前的都是我。”

他听她语气变了,又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一时之间,也不敢多言,只能默默地帮她剥莲。

待他们的莲子莲藕洗净下锅,那边的鱼也钓得差不多了,众人支起另一堆火烤鱼。

燕昊依然坐在文昭身边跟她聊天,话题绕来绕去,竟然绕到了文昭的身世。陆嫣然有所警觉,起身凑过去,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适时岔开话题。追风与逐雨交换了一个眼色,梅战凑到南宫叶身边道:“大哥,看到没有,陆姑娘好像比文昭姑娘知道得还多呢。”

南宫叶不语,心中却暗自焦急。他希望陆嫣然不过是一个单纯的青楼老鸨,哪怕跟官府有什么勾结,就是不要牵涉到江湖事,尤其是燕昊办的这件事。

燕昊几次被陆嫣然岔开,嘴上没说什么,神色间已对她颇为注意。

南宫叶大声道:“陆姑娘,你看那莲藕是不是该熟了?”

“哦。”陆嫣然起身,将文昭也拉起来,“走吧,跟我一块儿去看看。”

燕昊翻动手上的渔叉,低语道:“陆姑娘今日的采莲,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啊。”

南宫叶心下更沉重了。万一,陆嫣然跟鸣剑门有任何关联,他该怎么做?

陆嫣然用荷叶包了一节莲藕,递给南宫叶道:“南宫公子,尝尝啊。”

梅战一把抢过道:“不公平,为什么不先给我?”他将莲藕折成两断,嗅了嗅道:“好香。”用力扯断连接的丝,将一半还给南宫叶,“给,别说我做兄弟的亏待大哥。”

陆嫣然浅笑摇头,这还叫做不亏待?

南宫叶手心已经攥了一把冷汗。梅战这一嗅,看似不经心,其实是在试探莲藕中是否有毒。他天赋异禀,因为其母幼年曾经食过金盏子,所以他一生下来就百毒不侵,而且什么东西一嗅,就知道有毒没毒,是何种毒。幸好,幸好!

众人吃过了午饭,又到另一座岛上逛了一圈,直到日暮西斜才登上画舫往回走。

一路上陆嫣然和文昭琴筝合奏,在西湖暮色中凭添一缕悠然。

大家一起到倚笑楼歇息,此时天色已黑,楼内灯红酒绿,生意早就做起来了。陆嫣然命人准备了一个大大的雅间,好酒好菜统统端上来。文昭回房梳洗准备登台。

一个小丫头噔噔噔跑上楼来,急促地道:“嫣然姐,不好了,一个客人在后庭闹起来了。”

陆嫣然含笑对众人道:“诸位,嫣然失陪一下。”

出门来,她才皱眉问:“怎么回事?”

“那客人本来是春娇姐的熟客,因为春娇姐没空,便找了春蕊陪,可是出了房门却说,他身上的玉佩让春蕊偷了。”

陆嫣然咬牙道:“怎么给我出这种龌龊事!”

她前脚刚走,追风后脚从窗子跃出去。南宫叶看燕昊,见他一心一意地喝酒,只当没看见。他握了握拳,起身道:“燕兄,小弟出去一下。”

燕昊道:“南宫兄请便。”

陆嫣然赶到春蕊门口,这里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那个客人还在高声喝骂:“臭**,浪蹄子,敢打大爷的主意。你也不问问,我周大广是什么人物,在倚笑楼混了多久,想在大爷身上揩油水,你还太嫩!”

春蕊拢着衣襟,披散着头发,跪在墙角嘤嘤哭泣。

陆嫣然站在人群外围,大声道:“都给我让开!”众人见她来了,自动让出一条路。

她环视一眼,道:“姑娘们,把你们自己的爷们儿带回自己屋去。”屋里屋外的姑娘全都上来将自己的客人拉走。

清了场,陆嫣然命小丫头将房门关上。周大广嚷嚷道:“陆姑娘,你来得正好,你说吧,今儿这事怎么办?”

陆嫣然扬起甜笑道:“周大爷,您先消消气,有我陆嫣然在,还怕事情查不出个水落石出么?这东西若真是我们姑娘偷的,那没话说,我将人五花大绑了送到府上去,要打要骂要杀要剐全凭您一句话。即便这东西不是我们姑娘偷的,我陆嫣然照样赔给您,谁让东西是在我倚笑楼丢了的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冤枉了她么?我周大广来倚笑楼不是一次两次了,你问问春娇去,我亏待过她么?东西给我找回来,赔个礼也就算了,就当我看在陆姑娘的面子,不跟这丫头计较,至于送到我府上,那就免了。”

小丫头嘀咕道:“是啊,要是送到您府上,你那位母夜叉不剥了你的皮。”

陆嫣然瞪了小丫头一眼,随即又软语道:“我当然知道周大爷的好处,您放心坐着,我帮您查。”她也在椅子上坐了,对春蕊道:“你起来。”

春蕊抽抽咽咽地站起来。

陆嫣然板起脸道:“你跟我说实话,东西是不是你偷的?”

春蕊跪倒,哭道:“嫣然姐,天地良心啊,我就是向老天爷借胆,也不敢做这种事。我要是做了,就让我出门掉进湖里淹死。”

陆嫣然皱眉道:“巧巧,周大爷进这屋子有多少时候?”

小丫头道:“足有一个时辰吧。”

“这一个时辰还有谁进来过?”

巧巧掩嘴笑道:“姑娘们的门一关,还能有谁不识相地进来。”

“那好,你给我把门看紧了。周大爷,东西要是春蕊偷的,出不了这屋子,现在当着我的面,您搜吧,就是揭了瓦掘了地,我陆嫣然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周大广哼了一声,当真动手开始搜,墙角地缝,床板被褥,没一寸放过。陆嫣然翻出剪刀,将枕头被褥都剪开,夹层棉花都掏出来给他看,仍然一无所获。周大广搔头道:“不可能啊。”最后把目光定在春蕊身上。

陆嫣然冷冷地道:“春蕊,脱衣服。”

“啊?”春蕊惊呼,“嫣然姐。”

“叫你脱你就脱,你的身子周大爷已经见过的,还有什么可害羞的?就当又陪了周大爷一次罢了,他还能叫你白脱么?”

春蕊直起身,颤抖的手慢慢松开衣襟。陆嫣然看了周大广一眼,他脸上已经有些尴尬,但没有做声。陆嫣然喝道:“快一点,蘑菇什么?”

春蕊一咬牙,一闭眼,三两下扯下衣衫。陆嫣然将剪刀交给巧巧道:“你过去,她脱一件你剪一件。”

“是。”巧巧拾起地上的衣衫,当真眼睛也不眨地就剪下去。

片刻春蕊脱得就剩肚兜**了,周大广的额头已经见了汗。

陆嫣然道:“别停,接着脱。”

春蕊颤巍巍地解开肚兜的带子,眼中已蓄满泪水,便是接客时,也不曾这样灯烛高照地脱光衣服呀。

周大广脸已经白了。

陆嫣然威严地道:“还有呢?”

春蕊的手放在**的带子上,怎么也解不下去。巧巧拿剪刀的手也在抖,轻轻地叫了一声:“嫣然姐。”

周大广突然道:“算了,不用脱了,我相信不是春蕊姑娘偷的,今天的事算我倒霉了。”

“那怎么行?周大爷不计较,我陆嫣然要计较,总不能留个贼在楼里头,让我整天提心吊胆睡不好觉吧。接着脱!”

春蕊嘴唇咬出了血,手一松,**滑落地上,跟着人也软倒了。巧巧过去扶她到床上,盖上破烂不堪的锦被。

陆嫣然面无表情,转向周大广道:“周大爷看清楚了?”

周大广频频拭汗道:“看清楚了。”

“这东西是不是春蕊偷的呢?”

“不是,当然不是,是我冤枉春蕊姑娘了。”

“周大爷确定不是了?说不定这屋子里有什么机关,或者她跟谁串通好了藏起来了?”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一个时辰的工夫,哪儿有机会呢?”

“周大爷确定了就好。巧巧,出去问问,周大爷进来时是谁招呼的。”

“是。”巧巧开门出去。

周大广忙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算了,算了。”

陆嫣然冷冷一笑道:“既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周大爷干吗弄得人尽皆知呢?这件事不惊动人也就罢了,既然嚷嚷了出去,我就要一查到底,否则你叫老少爷们儿今后还怎么进我这倚笑楼呢?”

周大广脸更白了,知道已经惹恼了陆嫣然,心中暗自后悔。

各屋的窗前门缝都有好几只眼睛在偷看。

巧巧一阵风似的跑上来道:“找到了,找到了,小丫头在茅房跟前捡到一块,不知道是不是周大爷的。”

陆嫣然接过来递给周大广,“周大爷看看,是不是您那一块?”

周大广喜道:“是,是,正是。你看我这个糊涂,一定是上茅房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反而来冤枉春蕊姑娘。陆姑娘,我这里给您赔罪了。”这玉佩是他周家祖传的,真弄丢了,回去怎么跟父亲老婆交待?不然他也不会急得嚷嚷起来。

陆嫣然淡淡地笑道:“我倒无所谓,春蕊受的委屈可大了。吹了灯上了床脱衣服是一回事,灯火通明地脱衣服是另一回事。我们这陪宿有陪宿的价,**秀有**秀的价,还有那些衣裳锦被,周大爷不该为春蕊添置点么?”

“该,该的。”周大广急忙掏出一百两银票,“这些,一点小意思。”

陆嫣然看也不看,对巧巧道:“拿去给春蕊,帮她换好衣服出来。”

“是。”

周大广道:“陆姑娘,东西既然找到了,我也该走了。”

“噫?别忙。”她扬声道,“来人那,准备一坛上好的竹叶青。”

周大广不知道她又要怎么为难,当真是一刻也坐不住了。

不一会儿酒来了,春蕊也在幔帐中换好衣服出来。陆嫣然让上酒的丫头将桌子抬到门外,满满地斟了三大碗,道:“周大爷,东西虽然不是春蕊偷的,但总是在倚笑楼的地盘上出的差错,所以嫣然在这里罚上三杯,当给周大爷赔罪。”说完一口气三碗喝光。

周大广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

陆嫣然斟上三碗,又道:“春蕊,周大爷今天在你屋子里丢了面子,你也该赔上三杯。”

春蕊脸上泪痕未干,可也不敢说什么,捏着鼻子干了三碗,呛得直咳。

周大广连连摇头道:“这是何必?是何必?”

陆嫣然又斟上三碗,道:“春蕊,今儿姐姐事情做得太绝,让你受了委屈,是姐姐不对,我自罚三杯,给你赔罪。”

春蕊惊呼:“嫣然姐。”

她呼声未完,陆嫣然三碗已经干了,又回头柔和地笑道:“周大爷,春蕊因为您流了那么多的眼泪,您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呢?”

周大广咧嘴,暗道:就知道她没这么容易放过我。

他慢吞吞又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道:“这就当给春蕊姑娘赔眼泪的。”

陆嫣然伸手一推,道:“周大爷可记得倚笑楼门口那副对子?”

“记得记得,陆姑娘的墨宝,怎么会不记得?”

“说说看。”

周大广摇头晃脑地道:“醉倚雕栏凭湖望,此身还靠卖笑生。”

“不错。”陆嫣然喃喃念道,“醉倚雕栏凭湖望,此身还靠卖笑生。”一边念,一边又斟满了三碗酒,“我门前贴得明白,倚笑楼的姑娘,卖笑不卖眼泪。周大爷赏脸,就喝了这三杯,当给春蕊赔眼泪了。”

“这——”周大广的脸青了。花钱是一回事,当众给个青楼女子赔礼又是一回事,他今天这酒若是喝了,来日还怎么在花丛里混啊。

“呵呵”,陆嫣然眯着醉眼笑道,“周大爷不喝,我也不能逼着您喝,您这就回吧,别让夫人在家里独守空房,等得心焦。下次您再来,我还让春蕊陪您。”她突然大声道:“巧巧,你给我记住了,下次周大爷来,无论春蕊姑娘多忙,都要给我挪出空来陪,要是敢随便找别的姑娘替了,我就剥了你的皮。”

巧巧也大声道:“是,记住了。”

陆嫣然端起酒碗,向春蕊一举,“这三杯,我替周大爷喝了。记着姐姐今天的话,无论什么时候,在客人面前,只能笑,不能哭,明白么?”

春蕊抹干了咳出的眼泪,用力点头道:“明白了。”随即拿起一碗,豪爽地道:“我陪姐姐干了。”巧巧和两个送酒的丫头都悄悄地转身拭泪。周大广早已灰溜溜地溜了,从今而后,他哪还有脸来倚笑楼呢?

陆嫣然用袖子抹干嘴角的酒渍,挺直了腰身道:“把桌子撤了,都给我招呼客人去。”

“是。”

南宫叶回到雅间,见追风已经就座了,额头鬓边尤有汗珠。追风附在燕昊耳边道:“好狠好绝的女人!”声音不大,但足以令在座的几个人听到。

南宫叶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一口喝干了面前的一杯酒,口中不是酒味,却是苦味。到现在,他才明白陆嫣然在莲丛中唱的那首歌包含了多少辛酸、痛苦和无奈。

追风又附在逐雨耳边道:“刚刚真应该让你去。”

逐雨疑道:“怎么了?”

追风咧嘴道:“一场活生生的**秀,你没看我这一身汗还没消么!”脚步声响,陆嫣然推门进来。他匆匆道:“晚点儿再跟你细说。”

陆嫣然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道:“让各位久等了。嫣然准备了上好的状元红,今天陪各位喝个痛快。”

南宫叶望着她的笑容,觉得分外刺眼,想起她说的话——在客人面前,只能笑,不能哭。心中越发苦涩,只能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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