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一辆马车如约的停在了门前,驾车的是一个家丁模样的男人,自称阿成,看着有四十多岁。
阿成帮着我们将行李搬上马车,然后恭敬的请我们娘三也上了车,整个过程中,我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脑后的那团黑气,那正是玉麟所说的死气。
因为对假惺惺的抵触,昨天我没有将他看仔细,但如果如玉麟所说,假惺惺身上也有着很重的死气,那这个本家,着实有些蹊跷。
马车上,娘亲和阿芸说着闲话,我则是抱着玉麟开始打瞌睡。
我是真的又累又困,昨晚与玉麟谈了半宿,之后又花了半宿时间制了两张驱邪符,偷偷的贴到了阿芸和娘亲的衣袖里。话说这小肉身还真是不方便,修炼了四年也就能画几张符箓,还给我累个够呛。
马车晃晃悠悠,娘亲轻声细语,我原本还想强撑着,奈何敌不过席卷而来的困意,一闭眼就睡了过去。(事实证明,小孩子要按时睡觉)
这一觉睡得香甜,玉麟的身体柔软又温暖,用来当抱枕实在是首选。
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听到了狐狸的声音,“放心,没事了。”那是在须弥山顶,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咻的睁开双眼,发现我躺在娘亲的怀里,她正轻拍着我的背,声音轻柔:“没事了,一切都会好的。”原来是娘亲,不是狐狸。
“少爷,您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喝口水?”阿芸将我从娘亲怀里扶了起来。
我接过阿芸递来的水壶,抿了两口水,望着窗外的天色,已是接近晌午,本家还真是够远的。
又走了约摸两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阿成打开车门,就见男子已经在门外守着。娘亲见了男子,面色变得绯红,羞涩的将双手递给他,任由他将自己扶下了车。
我跟在后面,自己跳下了车。车下不只有男子,还有一个身着华服的老妇人,和一个打扮精细容貌和娘亲有着七分相似的女人。和娘亲这么像,难不成是姐妹?
娘亲拉着我走到两人面前,深深地行了一礼,“娘,姐姐,夙琬回来了。”说完轻轻推了我一下,“铃儿,快见过祖母和大夫人。”
我学着娘亲的模样对着两人行了一礼,“苏陵见过祖母、大夫人。”
老妇人没有说话,只是对我点了点头,很是高冷,倒是那个和娘亲有七分相似的女人对着我喜笑颜开,拉着我的手,十分亲昵,“早就听老爷提起过你,今天可算见到你了,这模样和老爷真像,你呀,叫我大娘就行,叫夫人太生疏。”
“好的,大娘。”
这个女人的手好冷,被她抓住的一刹那我以为自己掉进冰窖了,还有她的妆,虽然很精细,依旧掩不住一脸的死气。
接着男子让家丁把我们的行李搬到了后院,招呼我们进了苏府。
府内十分气派,入府便是正门五间大房,朱瓦白墙,窗格皆是细密的雕花,繁复而精致。
府内佣人很多,忙忙碌碌显得格外热闹,只不过整个苏府那么多人无一不是带着死气,最严重的便是那个大夫人,像是从死人堆里刚爬出来的。
我与玉麟对视一眼,它会意的抬了抬爪子,轻盈的跳上院墙,瞬间没了踪影。
苏府的死气非同寻常,必然是招惹了些不干净的东西,现在我脱不了身,只能让玉麟先四处探查一番,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
我被娘亲牵着,跟在那三人后面走,目的地是祠堂,祖母发话了,“既然进了苏府,那就先进祠堂入了族谱。”经过后花园的时候,一个红衣霓裳的小姑娘蹲在草丛中,看着也就三四岁的模样,一直低着脑袋,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之所以吸引到我,不是因为她娇小可爱,而是因为在这死气漫天的苏府,她身上居然没有一丁点的死气。
“那是我的小女儿,今年三岁,叫苏莲,她有些怕生,一会我带她给你认识。”大夫人见我多瞅了那姑娘几眼,又过来拉着我说了几句。
我心不在焉的应了她几句,余光一直在瞟着苏莲,她就蹲在那里,一直低着头,一直到我们走了很远,她也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虽然心里有些在意这个姑娘,但现在我也只能先把入族谱的事情落实了。
苏家是伊国第一盐商,虽不敢说富可敌国,但也绝对是富贵人家。我听阿芸说过,苏家一直是一脉单传,虽然代当家的都会娶很多妻妾,但是每代都只有一个儿子,所以这族谱一直是一条线,都不需要拐弯,也就是到了我这代,多了我这么个“二少爷”,才需要分个叉了。
走到祠堂门前,祖母让男子去开门锁,我乘机环视了一下周围,祠堂四周郁郁葱葱,十分幽静,两边种了两株合抱的青松,左边的那棵尤为粗壮,针叶密集,我隐约的瞥见在针叶后面有一抹红影。
“少爷,进去了。”阿芸见我愣神,推了我一下。
“好。”应声之后我再去看那针叶,哪里还有什么红影,莫不是,我眼花了?
容不得我多想,便被阿芸推进祠堂。祠堂内部十分干净,应该是有人定时清扫,牌位摆放的十分整齐,连贡品都是按照个头大小摆好的,可见苏家对祠堂的十分重视。
我按照祖母的要求,跪在正中的蒲团上,五体投地的给苏家的列祖列宗拜了九次。接着,我拿起一柱长香,把族谱上的名字字正腔圆的念了一遍,再将长香插进香台。整个过程中,我总觉得有一道视线盯着我的后背,让我十分的不自在。
插完香之后,需要将我的名字加进族谱中,由我研墨,祖母来写。做完这一切,用了整整两个时辰,我的膝盖都跪的生疼了。
忽然,一只小手搭在我的肩上,给我吓得一下子炸了毛。
我僵硬的转头,看见一身的红衣霓裳。见我看她,她嘴巴一咧,咯咯地笑了,眼睛咻的睁得老大,瞳孔没有一点儿焦距。
接着她将另一只小手搭在我的脸上,口中发出阴阴的声音:“姐姐,陪我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