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惊吓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头顶上的太阳似乎在嘲笑我,白色的阳光洒在地上,整个世界渲染成了一种颜色,我僵硬的转过头去,脸上表情瞬间僵住。
爷爷?我张了张嘴,脖子似乎被人掐住了一般,一个字眼也吐不出来,嘴巴张了很多次,都是无声的。肩膀上那只手的力量大了很多。我浑身战粟不已,没错,站在我身后的竟然是我爷爷,可我爷爷怎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他两只眼珠子似乎都要掉出来了,凸起的很,眼球里面布满了血丝,我甚至怀疑这双眼睛是不是流过血泪,那干枯的手爪,和我爷爷的那布满老茧的大手相去甚远。
一张脸,白的没有丁点血丝,就好像是剪出来了的白纸人,被风一吹,就能化作腐朽,随风飘逝。
咕噜
狠狠吞了口口水,突然我只觉得肩膀上传来一股钻心般的疼痛,下一刻,只听的身后的人爆呵一声哈怂。我的甚至直接被提了起来,下一刻整个人腾云驾雾般腾空而起,最终来了一个平沙落雁,屁股向后氏,狠狠的摔在地上。
这一下,把我摔的七荤八素,摸了摸屁股,没等我起身,眼前一花,一个黑影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啪的一声,我的脸上就被扇了一巴掌。
“你个哈怂,黑天乱跑撒!”
我怔怔的坐在地上,脑子里面一片浆糊,愣愣的看着那站在我面前的爷爷,但是,这个时候让我最惊恐的并不是我爷爷。
而是
而是明明刚才是白天,而且还是大太阳,怎么突然之间天就黑了。
此时的我坐在村口大槐树底下,屁股底下一个尖尖的石头距离我的菊花有二点五毫米,我的脑子已经停止了转动了,本来就没怎么完善的世界观在这个世界彻底崩塌了。
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过刚刚出声,我爷爷就抬起一脚踹在我身上。
“哭,你哭个球,跟我回起!”
不过他这板着脸我也没法止住哭喊了,而且更加哭的撕心裂肺了,因为这老不死的一脚把我的踹的屁股顶在了下面的尖石头上了。
他似乎也发现了我不对劲,一把把我拉了起来,看也不看的就朝着家中跑去。
我爷爷跑得非常的快,我在他怀里的时候,隐隐约约的听到他身后传来了许许多多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叫唤声音。
但是最让我觉得恐惧的,依旧是之前的事情,明明是青天白日,怎么一眨眼就变成晚上了,回到家里,我爷爷一把丢下我,随后大口大口的坐在门洞喘气,月光下,他面如白纸,而且身子似乎缩小了一圈,说起来,我有两天没见过我爷爷了,可是两天能让一个人变成这样?
他喘着粗气,我坐在地上抽泣着,也不敢放声大哭了,许久之后,他才站起了身,脸色很是难看,一双眼睛有些无神,拉着我就吵着他住的上房走了过去。
经过牛棚的时候,牛棚里面的牛哞哞的叫了起来,我爷爷呵斥了一声,牛呜咽一下就再也不出声了。
我很累,累的眼皮开始打架,我爷爷看着开始迷糊的我,叫骂一声灾星,随后就进了后院的窑洞,那是我家的老院子。
睡梦之中我见到了很多很多人,有隔壁的三姨婆,有二球,有家里的老黄牛,我根本不知道我睡了多久,而等到醒来之后,房间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躺在炕上,盖着被子,不经意间扫了眼地上,浑身如静电穿过一般,地上很多很多的冥钱,不,不仅地上有,就连炕上,被子上,电壶上,墙上原本糊的人民日报也被人用黄纸覆盖了。整个房子,除了黄纸之外,就是一些歪歪曲曲的鲜红色的可都一样的纹络。
怕,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但我依旧强忍着不哭出来,我颤声叫了几声,但根本没人回答,跳下了炕,我赶紧朝着外面跑去,准备去东房找我妈。
可等我退开门,看到院子之中的情况之后,我终于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院内,泥土地上,七零八落的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棺材,一片片白色的烟雾环绕在院子内,不仅是院子,外头也是一样,白白的雾气就像是大夏天的早晨的晨雾一般。
可是,却多了很多棺材。
很多很多的棺材。
这些棺材有大有小,但只有一种颜色,那便是黑色,黑的发亮,黑的渗人,尤其是在薄薄的白雾内。它就像个恶魔一般,似乎只要你一过去,就会突然之间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你吞掉。
院子内,只有我的哭声,我双腿软的很,也顾不上其他,赶紧朝东房跑去,一边跑一边哭喊着叫我妈,但是,空无一人。
寻遍了整个院子,一个人都没有,当然,不仅是人,甚至连我家的鸡牛都没了。
大门开着一条缝,外面的路有些孤寂,坑坑洼洼的,风吹过,凌乱的树枝随风摇摆,静,静的就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场里那些本该来玩的伙伴也不见了。
语言已经无法描述我的心情,我只觉得我的心脏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以至于我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哭喊的声音终于还是停了下来,因为我怕,整个村子,似乎一个人也没了,最关键的是
路没了!
那条唯一一条通往村外的路没了。
我就像个被遗弃了孩子,抹着眼泪,磕磕绊绊的,在村子里面胡乱的转悠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很累很饿,眼皮开始疯狂的打架,脚下一绊,一个跟头栽在地上,随即闭上了眼睛。
迷糊之中,我看到了我妈,她在朝我招手,又似乎在朝我呐喊,让我快点醒来。
脸有些疼,我妈好像在拍我的脸,我感觉很开心,我不希望再经历之前的事情了,哪怕接下来我妈打我几天,我也不想再看到之前的事情了。
疼,的确能够感觉到疼,看来之前的事情肯定我在做梦,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那种事情。我迷糊中,一把抓住我妈的手,大喊着妈别走。
谁是你妈?
声音入耳,有些稚嫩,似乎我和差不多,不,应该说以前的三丫差不多。我迷糊糊睁开了眼睛,脸的上部,一个小姐姐双手托腮,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我,那漆黑的眸子,似乎会说话一般。娇嫩的脸上布满了好奇,歪着脑袋,可爱的很。
我脸蛋没由来的一红,有些不敢看她,随即别过脑袋。
她看我醒了,嘴角一翘笑了起来,随即蹦蹦跳跳的后退了几步,留下了银铃般的笑声。
“爷爷爷爷,这里有个活人唉,还是个会脸红的破小孩儿,傻乎乎的!”
啥?会脸红的破小孩儿,傻乎乎的?谁?说谁呢?我看了看四周,只有我一个,看来不是在说我,我心里安稳了不少。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漂亮的小姐姐又跑了回来,她的个头似乎比我高一点点,嘴巴微微噘着,睫毛很长,身上穿的衣服很干净,但却不是新的。
在她身后,一个大人的身形逐渐走进,这是个老头子,身材中等,脸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一双浓眉按在小眼睛上面,看起来有些滑稽,他手里拿着个酒葫芦,脚步跌跌撞撞的,看到我的时候仰头喝了口水,那双深沉如水的眸子在我的身上扫了扫,最终淡然离开。
我奇怪的看着他,又看了看她,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村子里面的活物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我只觉得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我一个了,但现在突然之间见到两个活人,我竟然没有觉得欢喜,反而觉得恐惧起来。
“娃子,这里是黑河村?”
老头儿似乎是个酒鬼,很随意的坐在地上,拿着葫芦就往嘴里送。我惊怕的点了点头,旁边的小姐姐小声笑着,我偷偷看了眼,发现她长得真漂亮。
他看着四周,目光最终朝着南山那边看去,我们村子其实不大,整个村子就在南北山之间,村子里面总共有两条河,一条是东边的小河,一条就是南山山脚的黑河了。
他的眼睛,似乎一直在望着那边的黑河,很久之后,老头儿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转而看着我:你家在哪儿,带我去!
如果在以前听到有陌生人这么给我说话,我说不准就会随手捡起石头扔他,但现在我真的没那个胆量了,小心翼翼的哦了声,畏惧的看着他,随即带头朝着我家走去,心里面却空荡荡的。
“喂,你可别怕,我爷爷就这样的,别看他一直板着脸,其实都是装的,就是个老酒鬼罢了!”小姐姐跑的跟了上来,和我并排走着,我赶紧列了一下身子,她站在我身边,我觉得有些紧张。
不过,这两人的口音似乎不是我们这边的人,他们怎么会来这里?还恰恰是这个时候。
我小心的回头望了望,那个老家伙跟在我们身后,似乎也没注意小姐姐的话。
“喂,你叫什么啊。”小姐姐看我不说话,似乎有些小生气,小鼻子一挺,悄悄拉了把我,我脸刷的就红了,赶紧撒开手,闪烁着眼睛不敢看她,小声道:“地生,地头生的!”
“你好,我叫戏人青,你可以叫我人青。”她笑吟吟的看着我,小手儿朝着我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