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光耀重莲山区。丹峰观日,是重华门最佳之地。然而丹峰的临崖石台上早是灵光剑影了,兴许是看久了红日出谷,便不以为奇,在场所有弟子更关注手上法器。
柳安、焦岩、燕云、童凤各围了一群人。五群峰近三百年来几乎无一师父,最开始入门时,皆是齐聚重华门外殿,听掌门细说功法,
白瓷乃重华门大祸之后的三位长老亲传的共同弟子,三大长老又各收了三名入室弟子,多为日常传唤,掌门也有五名亲传弟子,近乎随侍。这些重华门弟子不多,每峰最多不超三十人,最少两人。最多的是丹峰,约二十八人,筑峰约二十人,闻峰五人,庆峰二人,元峰十二人,明峰四人。整个重华门上下加起来九十一人。三位长老平素只负责分内事,传授门内弟子一事,由掌门暂代。
各峰弟子听法闻道后,自行领悟,每隔一年重华门皆要进行一次评阶分峰。每峰的前五人需负责日常,也是此峰的正统五师兄。诡异的是,一开始定下来的人与事,无一改动,近千年来无一列外。
“大师兄何时能回峰?”人群中一名年纪约二十岁的少年仰起头问童凤,他唤作英玉,脸白、下巴尖,有一双美目,常做魏明的跟随,所以特别在意魏明的归期。平素跟着大师兄,他没少狐假虎威。大师兄离重华门已有三月之久,他已尝尽了苦头,并非是有人欺负,大家皆知大师兄只是外出,不久便要归峰,并不敢拿他怎样,而是对他敬而远之。失了主心骨,又丧群的他快闷的发疯了。
童凤瞧定了他,嘴角浮起笑意,他是深知英玉的,如今这般烦躁难安,定是受不得这等业报罢了。
“归期未定,你若自在些,大家定会与你亲近。”英玉冷哼了一声,他提着剑,不屑的转身走了,一群哼哧声也及时送走了他的消瘦背影。
附近的焦岩与柳安皆朝童凤这组望来,两人面露疑惑,英玉是魏明表弟,这事童凤知晓,魏明最迟月后归峰,童凤的话两人听得一清二楚,却不知他为何这般将人打发了事?童凤一副好笑的神情将他们的视线顶了回去。
英玉心思单纯,他不与这些人相处也是好的,这便是童凤的最初念头,激将法是让他远离这组看似老实其实也算不得好鸟的人,免得魏明归峰迁怒与他。
英玉所谓的狐假虎威皆是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故意激怒造就的,英玉争辩不了,最后也变得胡搅蛮缠,赢道理也变成输道理了,他实在无他法了,便搬出魏明来,说起这事五顶皆是清楚的,并没有责怪他之意,但底下的弟子却抱团排挤他,追根究底无非就是他十分得魏明的青睐,引发了其他弟子的妒意。
柳安与焦岩互看了一眼,明了童凤用意,皆微摇头,叹息了一瞬。
附近,燕云正迈力的演示剑法,围着他的弟子也看的极为认真,这群人与燕云品性相近,所以十分能扎堆,即便是魏明在,也难抽掉此组一人,一直来燕云这组人事最为安定。
燕云剑法演示完,其余人便开始试剑练习。柳安负责心法讲解,他则是将自己所悟一一讲给众人,许多无法领悟的弟子,或在瓶颈期的弟子,却是为找一个方向定心,要说领悟还得靠他本人,这也是柳安极为聪明之处,讲解心法是最不损耗真元与修炼之时的事了,不像燕云,不像负责弟子入峰的焦岩,更不像负责丹峰事务的魏明。
焦岩负责准入金丹期弟子的入峰考核。而这考核的皆是筑峰五顶,当他们进入丹峰时,过去的身份已无,新身份也是低下的。但他们因穷其道,势必全力以赴,更不会计较昨是今非之事。
今天这位是筑峰大师兄,唤作沐风,年十八,资质尚可。脸尖,长的秀气,黑瞳泛水,睫毛密长,鼻子小巧,气色红润。他两年筑基,半年稳固,年前考核时,他的筑基已成,掌门准其入丹峰,他犹疑了好几个月方下定决心,而今听说外出任务的丹峰三顶已回,便急匆匆赶了来。
他赶来的途中,焦岩已将入丹峰必移的和灵石准备就绪。沐风瞧了焦岩附近的和灵石,此石甚圆,直径三尺三,几乎实心,四周布满浅孔,仔细看其布列之势正是苍龙吞月星相。焦岩等人尚看不出,不过掌门曾说,此和灵石移者可入金丹期,举者入元婴期,破裂者入分神期。
功法不同,道法不一。说起来,重华门的进阶与其他门派略有不同,每一阶相较时,同阶实力,重华门皆略高出一筹,但对最前的十一门派却是要低些。
沐风左看右看,他试着推动此石,但双掌落在圆石面上时,此石却是分毫未动。
焦岩见他双掌落向石孔最多的石面,只轻摇头道。
“石孔虚实相辅,你真元未足,不足以撼动此石。下次吧。”要知,焦岩从丹峰南院琉璃院将和灵石一点点移到这丹峰的大石台上是要花两柱香的时辰不说,真气也会耗损一大半,这得花时一月方能恢复。
沐风皱起了剑眉,今年他已十八岁,一双漂亮的眼尤为单纯,但经焦岩提醒,他便豪气顿生,瞧定了石面上的双掌,又抬头看了站在附近的焦岩,嘴角微翘,闭目运气。
指缝轻烟微起,焦岩定睛的看着和灵石,童凤交代完暂代魏明的事务后,走到焦岩身侧,他看了沐风一眼道。
“自以为聪明的人真是处处皆是。他看不懂这石孔布局,便移动不了。”焦岩不置可否,沐风真气用尽,力竭而坐,看着双掌,喃喃道。
“为何会是这般?”他以虚气化真,企图填充石孔,近而推动和灵石,但仍是失败了,沐风颇为不解。
“你尚年少,时日还长,慢慢来吧,切忌不可急功近利。”沐风点头,爬起,他得走回筑峰了,筑峰离丹峰有凡人一天路程。
“号钦,你御剑送他一程。”童凤回身朝在石台边沿正欲打坐入定的号钦道,号钦年二十,长相略显得妖异,他眉间有一颗鲜红肉痣,与其苍白肌肤相得益彰,凤眼也比童凤的大,鼻尖微弯,嘴唇显厚,脸型也是少有的梨形。他乃筑峰的上一任大师兄,与沐风有交情。这事他是乐意的,他起身走近沐风,将人扶住。
当初号钦考核了近一年方入得这丹峰。沐风第一次欲入丹峰是不可能的,目前为止,仅一次考核就入丹峰的弟子,据重华门记载有且只有目羽一人。
沐风朝他感激一笑。这回会筑峰,他得花三个月恢复真元。号钦念咒祭出虹光剑,扶沐风在飞剑上站稳,便御剑飞离了丹峰。
焦岩皱眉盯着眼前的和灵石,他真气已耗损五成,后继之力不足,欲将此物移回琉璃院,恐难成了,非得借助他人之力方可,之前自有魏明协助,这次他回头看了童凤,童凤瞧了他一瞬,忆起之前魏明相助时的情景,虽说当初掌门这般定下时,他还以为是崔岩捡了便宜,如今这五顶之中,最苦的莫过于焦岩了,毕竟损耗真气不是人人都能担的来的事。
这些年来,丹峰弟子由最初的十五名发展为二十八名已是极为不易的了,真元修补,焦岩几乎次次都要从头再来。
反正也只这一次,下一次魏明也应回丹峰了。童凤走近,与焦岩一道将和灵石缓缓推入琉璃院。
柳安与燕云瞧后又开始继续教导众弟子。两柱香的时辰,琉璃院的和灵室内,焦岩与童凤背抵和灵石喘气,童凤是第一次领教这等事,焦岩年纪小,却能干此事,他是真心佩服,而他是丹峰唯一一个没有明确任务的五顶之一,几乎少有事是他完全做主的,说起来,倒是他的任务却是最杂的一个。
“难怪你对掌门极为不满。”焦岩轻哼了一声,他正在调息,这回有童凤全力辅助,他尚剩一成真元。童凤站起,出了和灵室。焦岩需要时日恢复,他便不打扰人了,何况他也损失了不少真元,也是需要调息的。
童凤走出琉璃院,回到大石台上,石几附近已围坐了好些去而复返的弟子,皆是先前领了任务去各大峰处理后,回来待报告的。童凤看过他们领取的日常用度,又让诸人按需分发了去。他则坐在石几附近面云海打坐调息,午时将至,遂又起身点名,抽出了柳安组三人,燕云组两人去准备午膳。其余弟子继续练剑,悟心法。
完成任务而返的众弟子已回到童凤身侧打坐。不多时所有人皆离了大石台去往膳食堂,膳食堂在连接五座院的一排琉璃瓦的走廊上。走廊最宽大,靠山一侧的大亭内,置有石桌石凳。尽由三品灵植所做出的膳食已摆放好,众弟子依序入坐。五座大院在脚下。众弟子可抵山观云,景致开阔。
用过午膳,大部分弟子御剑离开丹峰。前往月峰午休。珠岚峰没有闻峰弟子,其住所依次为筑峰弟子的旭峰丹峰弟子的月峰,元峰弟子的辰峰。五顶之人皆在各峰的五大院。而月峰负责一干事务的又是另五名弟子,组要负责安排夜间巡逻及其他安全事宜。
未时初,众弟子又齐聚大石台,再次修行。大多打坐至酉时初,然后再各自回房间歇下。丹峰期的弟子每日一次膳食,这次膳食并不是为了充饥,而是补充一些因修行而缺的外围之精。剩下的弟子则是要负责打理五院内的琐事,譬如清扫。
各峰之顶每隔三日去掌门或长老处汇报日常,今次去的是暂代魏明的童凤。昨日他人未去,原本明日才去得,因是外出任务归峰,他忧心事情堆积多了,便提前到今日申时末去了典予阁。
典予阁,各峰之顶已到了两位,其中元婴期的是一名暂代弟子唤作田七,他是辰峰的五名弟子之长。年纪约有八十五岁,但因入了元婴期,形体已被他修铸成了二十八岁的模样,束发短须,肤色黄中透红,两眼微鼓,精光四射,腰悬的是鹤云剑,他最先到,所以排在最左边,其次是筑峰的五顶之二的草荐,年约十八,剑眉藏星目,额满脸长,鼻隆颚尖,棱廓分明,样貌英俊,与焦岩的气质接近,他暂代了沐风的职务,举着的记事竹牌被他紧紧握住,神情略有些紧张,他并未遵循早到先入的原则,而是坚持留出了丹峰五顶之长的位置。
童凤并没有站过去,而是站在他身后,他本该要带玉牌来的,因他实在不会将日常记录在玉牌里,所以并未采纳,而是直接来口述的。
闻峰的事务皆是典予阁风息亲自指派筑峰、丹峰或元峰的弟子前去索取日常记录册。眼下闻峰上的五人也不过是这三年内相继入门的弟子。大凡刚入门的弟子,皆要在闻峰做两门功课,持心、静心。而后才能进入筑峰开始学道。而这次,风息收录完童凤的口述,便令他前往闻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