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墨忆一路也不理砚上迹,只是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
“怎么突然安静了?”砚上迹微微偏头温声问道。
“没怎。”循墨忆低着头数着脚下的琉璃地砖,声音不冷不热。
“你该不会是醋了吧?”砚上迹挑眉,声音中隐约有一丝笑意。
“怎么可能!”循墨忆下意识反驳道,“你和莫素笺怎样是你们两的事,即便你娶了她也同我无半分关系。”
“你不介意?”砚上迹眸子微沉,温声问道。
“当然不。”循墨忆摇头,“且看在我们二人幼时略有交集的份上,我定会包个大红包送去,也算是慰籍能收了你这妖孽的人。”话落,循墨忆微微抬头,入目处是一片桃树林,她微惊,“这桃林,你,你竟还留着?”
她记得曾经衍筠居四周被竹林所包围,三岁那年,她第一次来到衍筠居便觉得这竹林忒单调冷清,不如桃花好看,便怂恿砚上迹将竹子全拔了,移植到别的地方去,同她一起将这里种植上桃花,等来年春天,一起同赏桃林尽染。但,那年冬天她便被臭和尚掳走,这个约定也不了了之。
“当然还留着,年年夏天结的桃子味道挺不错的。”砚上迹挑眉,不以为然。
循墨忆翻了他一个白眼,足尖轻点入了桃花林,还不忘回头催促他快些。
砚上迹轻笑着摇了摇头,眸中映着一抹蓝影在桃林中嬉戏,他微微敛眸,唇边的笑意是遮盖不住的。他想:桃林空置了十一年,也该迎回它的女主人了。
循墨忆在桃林里欣赏着每一株桃树,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向不紧不慢地砚上迹,脸色不知怎的竟有些微红,她轻咳了一下,问道:“这桃林,你可曾为它松过土?”那语气有些担心还有些怕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希翼。
“不曾。”砚上迹摇了摇头,“怎么了?”
“哦,哦没什么。”循墨忆摇摇头,大步地向着衍筠居走去,“快点,我快饿死了!”
砚上迹嘴上应着,目光却飘到一棵桃树上,那年冬天,他曾在这棵桃树下看到一个做工粗糙的千千结和一封被封了口的桃花信笺。那信笺字数寥寥,却字字映在他的心上——
砚上迹,待我病愈归来,待我及笄之日,待十里桃花尽展,你娶我可好?
下面的落款是他教她的笔法,写着“阿忆”二字。他看了许久才提笔缓缓在那信笺上写了一个“好”字。好,他等。他等她心疾痊愈;等她及笄;等她再次回到桃林陪他一同看十里桃林尽染。
这一等,便是十一年。
六年前,他曾听闻乾玥国七公主言婳被寻回,他知道是她。
循墨忆字忆婳。
这忆婳二字便是他起的。
六年前,她去往乾玥国并放出消息,他便知道她的心疾并未痊愈,否则便是循王府放出消息迎出门游历的大小姐回府。但他还是向天笃皇请旨,以为乾玥皇后贺生辰的名义前往了乾玥国,见到了她。那时她八岁,小小的脸上稚气未脱,但已经显出倾国倾城的模子,他那时便给了她一块紫纱,告诉她回天笃国脸上一定要覆着一块紫纱,以防吓着别人,她当日虽气得不轻,但六年后还是乖乖的以紫纱覆面,借质子之名回了天笃国。
而此时,循墨忆正在厨房捣腾。门外的绫罗和锦缎皆是担忧地不停地向厨房张望着。墨忆小姐回来了她们自然高兴,但墨忆小姐要进厨房她们就……毕竟十一年前厨房被炸的事情他们至今仍历历在目。
循墨忆才不管门口两人心中怎想,只是觉得砚上迹让她烧,她便烧给他看,不就是做饭这么小的事情么,她循墨忆驾驭得了江湖第三的霜昀剑还不信驾驭不了这小小的锅铲!
事实证明,她错了,且错得很彻底!
仅仅一个生火便让她焦头烂额,弄得满身满脸都是黑灰。
待循墨忆气喘吁吁地生好火,将所有菜一股脑地倒进去才发现所有菜,竟都黏到了锅底。她这才想起来要加水,待她将一瓢水倒进去时,火竟然直接窜了起来。循墨忆一惊,刚欲再舀水灭火,便看到一只白玉手按住了她舀水的手,另一只手稳稳地盖上了锅盖,用内力灭了火。冰雪般的气息透过浓烟传入她的鼻子里,耳边响起了温润又无奈的声音:“阿忆,我竟不知你那么想帮我换厨房。”
循墨忆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才反驳道:“这不怪我,是你让我烧的!”
砚上迹闻言微微扶额:“我以为十一年你的厨艺会略有长进。”
“有啊,你看,我成功的生了火……”循墨忆看着砚上迹眨了眨眼睛,声音越发地小了些。
砚上迹叹了口气,将循墨忆推给门外的绫罗和锦缎,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带她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绫罗和锦缎应了声,便带着循墨忆进了浴室。
循墨忆褪了衣物将自己埋在水中,看着桃林阵法内的温泉只赞叹砚上迹太过懂得享受。
循墨忆将发簪取下,三千青丝散在身后,循墨忆看着水中倒影的自己,拍了拍脸蛋暗觉自己比之莫素笺也没难看到哪去啊,这张脸也算是个美人啊,虽比之莫素笺缺了些弱柳扶风的病怏怏的模样……诶!难道砚上迹喜欢的竟是那么个模样?可那种模样……循墨忆看着水中的倒影比划了半天,也没找出那种感觉,只得奄奄作罢。
约莫过了一刻钟,循墨忆便从水中将自己捞上来,拾起一边绫罗为她送来的蓝紫色流苏裙套在身上,三千青丝披散在身后,步履款款地走到砚上迹房门口,微微比划了个弱柳扶风的姿态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