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青玉特地起早些。一头长发束了起来,看着落落大方。思量着自己是书乐馆的新人,早去总比晚去好,再者桌上的早饭看着实在没什么食欲,匆匆吃了几口便出门去了。
竹节从葫芦里徐徐飞出,青玉摘了片水莹莹的竹叶送到它嘴边,小虫便欢快地啃起来。这才稍稍缓了青玉因搅扰它睡觉的歉疚感。
吃饱喝足,青玉小心翼翼地说了书乐馆三字,竹节便扑腾着翅膀飞起,青玉欣喜地盯着它,紧跟着走。她也刻意地记下几个明显的地标,总不能每次都请出竹节来。麻烦它不说,头上飞只小虫不知引起多少人侧目。她最希冀的,不过在隐竹林安然一生,别无他求。欣欣然走过几处熟悉的地方,果就到了书乐馆。
“谢谢你哦”。
青玉郑重地道了谢,将竹节收回葫芦内。进门也顺利得很,想是正式开学的日子,长兹山长提前作了交代,石猴没蹦出来。不过青玉在门口,还是向石头鞠了一躬。礼尚往来,总归不错。
青玉今日甫知,馆内有三位山长,分别负责三庠授课。中庠的山长唤作长葛,下庠的唤作长覃。
起个大早,一路上畅通无阻,比预计得还早些。青玉便到下庠和中庠一一拜见另两位山长。
二人知悉青玉与妘霄关系,虽有怀疑,毕竟不是他们该过多介入的,知趣地不道不提。纷纷受了她的拜师礼。长覃见着青玉小小年纪,天真烂漫,又知书达理,不免多嘱咐几句,如“要用功读书”“要听长兹山长教导”云云。
“一入书门深似海,小儿知来父不知”,蓦地想到邻居家陌陌常挂在嘴边的顺口溜,一张苦瓜脸看着她,当时不解,现在有些领悟了。
来到上庠,尚无同学,只长兹山长一人,端坐于前台一方矮桌前悠闲地翻看书籍。见青玉立在门口,放下书籍,指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位子,示意青玉坐过来。
长兹看来那么慈眉善目,青玉施了个礼,嬉笑落座。他也便不再看书,殷勤地问青玉:“吃得可好”、“睡得可好”、“住得可好”……几乎将她饮食起居都问便了。
青玉听他唠叨着家长里短,也不觉烦,反乐在其中。平心而论,主食是吃不到五谷的,只几样青菜,不合口味。但她是极体贴和聪慧的一个人。
和青慈奶奶呆久了,摸着老人的脾性,问长问短,无非关心。于是附和着道:
“好”
“好”
“好”
“好的不得了呢。”
楞听得长兹会心大笑。
学馆的功课只半日,所学内容即“书”与“乐”两类。学书为练达人情,习乐为颐养品行。书乐馆由长兹一手办起,传道授业,真真是兢兢业业。
本有些许担心自己功底淡薄,学习上会应接不暇。好在第一日讲的并不太深奥,山长又刻意放慢进程,青玉又是打着十二分精神,还算顺利地度过半日时光。
和山长道个别,长兹便多嘱她几句,方回偏殿歇息去了。如释重负地来到院中,人走得差不多了,院子又恢复了清晨的寂静。
一个圆滚滚、毛茸茸的东西,嗖地掠过眼前。定睛一看,原是荷叶脚力并施,那东西便跟着一上一下,像踢着个毽子。
可那拳头般大小的“毽子”,却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青玉才看清了,被踢来踢去的分明是小果。
“住手!”,她慌忙大喊。
叫荷叶的少女正在兴头上,腿上功夫了得,踢得游刃有余。听得青玉斥责,脚上也不停,眼风漂上青玉,坏笑道:
“你看清楚了,我可没动手。真有本事,自己来抢!”
果子狸叫得甚是凄厉,青玉哪里听得进她抢白,早已上前去夺。
以前玄一教过她些拳脚功夫,亏得素日练习勤谨,身法灵巧,青玉不禁暗喜。果子狸弹到空中,青玉瞅准机会,一个飞扑。荷叶没想到她竟身轻如燕,又快又高,心知自己再扑过去,只是竹篮打水。灵机一动,目标锁向青玉,扑通一声,两人撞到一起,双双倒地。
青玉被她压着,眼见着小果要跌落地面,非撞坏不可,欲脱身相救,荷叶哪里肯放。
本不想施出寒迫的青玉,只得运气,直逼荷叶掣肘自己的手腕。她一个激灵,腕处劲道全失,青玉方得脱身。
为时已晚。
再看去,果子狸已稳稳落入石猴怀中。它哆嗦着探出脑袋,头晕目眩,站立不住,呼啦一声,抱着石猴便哭起来。石猴身子一僵,有些窘迫,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慌乱中拿眼瞧向青玉。
长覃山长不知何时已立在中庠门口,匆匆几步走向还半躺于地的荷叶,将她扶起。
“闺女,又调皮了!”。明明是指责的话,却透着宠溺的味道。
荷叶不紧不慢地爬起,一只手还隐隐作痛,有些麻木,嗔怪道:
“女儿辛辛苦苦备了一桌子菜,好心来接爹爹回家,一心一意念着您,结果见面第一句话您就数落女儿。“
青玉已把果子狸揽入怀中,正温言劝慰,听了这话,便好奇地把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细细地瞧着。只见她头绾发髻,不施粉黛,却唇红齿白,一身墨玉色长衫,落落大方,举止间透着丝丝男儿豪气。
荷叶也瞧着青玉,从上到下,笑吟吟地打量一番。明眸皓齿,一颦一蹙,温婉娇美,真是个美人儿。嘴上却不说。看到裙裾,噗嗤笑了。
“还是个光脚的女娃娃!”
即使再宠女儿,长覃也不得不管了。青玉毕竟身份不同,遂喝令女儿住嘴,莫再胡诌。
“爹爹莫气,女儿自有分寸,不会给您惹事儿!”。荷叶小声宽慰长覃,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
这边青玉已哄住果子狸。
荷叶踱到青玉近前,陪笑道:
“你就是青玉吧?“
青玉微微颔首,却依旧警惕地看着她。
荷叶心道,小丫头还挺倔,跟妘霄还挺像,脸上却还挂着笑,不露声色。
“青玉妹妹功夫了得,荷叶佩服。刚才是我一时兴起,玩儿得过分了些,好在大家都没受伤,妹妹大度,看在妘霄面上,就别与嫂嫂计较了吧?”
青玉不明所以。
果子狸悄声解释:
“她叫荷叶,是长覃山长的独女,上月和主上定下亲事。日后她嫁给主上,就是你的嫂嫂了”。
霄哥哥的妻子?青玉略有怔忪。
“小果若不计较,我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主上的未婚妻,它可得罪不起。它若计较,这瘟神指不定会怀恨在心,日后与它计较、与青玉计较,于是忙说;
“不计较不计较!我好着呢,一点儿都没受伤。都是自家人,打打闹闹反而感情更深呢。“
见风波已平,石猴悄悄隐去。
长覃也是大为舒心。
“好,这就叫不打不相识!时候也不早了,一块儿到山长家去,咱们一家人吃个饭啊?”
山长盛情,青玉不好推辞,点头应下了。这注意甚和荷叶心意,欢喜极了。
虽然余怒未消,但对吃果子狸是不抗拒的。但此行是为向长兹复命,去不得了。
“姐姐,小果今日来,是向长兹山长交还血册的,就不去了。”
青玉矮下身去。
“看来我们小果,任务完成得不错哦!这么短的时间,姐姐实在是好奇,小果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小果再厉害,也是因了姐姐的帮助。姐姐想问什么,小果一定知无不答!”
青玉被它逗乐了。
“山长这会儿在偏殿呢,快去吧!事情办完了,小果的英雄事迹,姐姐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