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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1-6 猫

五百年前,地球人的祖先一定没有想到,自己的子孙会变成这样的一种东西。

他们淳朴,无私,爱集体胜过个人。他们勤奋,聪慧,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文明的奇迹。他们善良,热爱和平,人畜无害。同时,却又对违反秩序的不法分子绝不留情。高效,廉价,安全,这使得他们成为银河系中最受欢迎的种族。

——他们被称为银河奴隶。

Co344作为其中的典型代表,此刻正趴在控制盘上,徒劳地试图解锁已经死锁的飞船控制系统。而屏幕上的那一抹鲜红,却始终未能消散半分。他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在试图破坏仓门的众多乘员,以及焦急地试图和外部通信的En149。望着消散的主屏之后,那片黑色的星空,他突然产生了一种设想。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的飞船主系统就已经被攻破了。他们所看到的影像,都只不过是虚构的合成CG。他们朝错误的地方开火,看到了错误的战况,而作出了错误的决定。

他们向着设定的目标跃迁,而目标却被对方偷梁换柱。之后,他们便在极近距离被等待着的对方曲速舰撞击。这样考虑的话,即使不依赖任何“魔法”,便都是解释得通的了。

那么问题便是,假使他们已经控制住了整艘教育舰,那为何又要大费周折,去演这样一出戏?

为何,他们即使白白损失自己的飞船,即使放弃俘获敌方的大型船舰,也要将这个事件伪装成魔法的产物?

所以,这个设想多半还是不对的吧?

Co344从来不认为,自己能够理解恐怖分子的大脑回路。在这个走出了黑暗森林阴影,各种族和谐相处,难得一见的黄金年代,为何还会有人凭空惹事,以微力挑战权势,飞蛾扑火,只为在火焰上留下片刻的起伏?

那一定是一种病——名为中二的绝症。为了追求“自由”这种不具合理性的愿望,放弃安逸平静的生活,连带着世界一起,将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这样的人的想法,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他并没有继续深思下去,因为在下个瞬间,他的意识便骤然停止了。在神经将信息传入大脑之前,一切便化为了无。

***

曲速撞击倘若能够成功,其威力是无需置疑的。

并不是因为撞击时的冲击,也不是因为曲速泡的潮汐效应,而是因为在反物质引擎已经成为了舰船的标配的现在,每艘船的体内,都藏着一个恶魔。

只要撤去磁场,反应炉内的反物质便会和炉壁相互湮灭,化为巨额的能量。中心的任何物质,都会因此瞬时升华,膨胀成强烈的冲击波,延伸至数十千米外。而能量的载体,名为伽马光子流的无色的光,则会继续以光速延伸,将巨大的能量无限制的扩散开来,延伸至宇宙的尽头。

在Nx803的眼中,只能看到一团轻轻爆开的光雾——那不是爆炸的主体,只是不可视的强光掠过宇宙中的物质所留下的可见光的痕迹。即使已经远离爆炸地点数万千米,他依然察觉到了由船壳传入脚下的一丝温热。

而这一切的始作甬者,已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首先看到的,是一把“枪”。

拇指竖起,食指前指,那只小手模仿出枪的样子,随着“砰”的一声嘴炮,“枪口”上扬。

眼若杏仁,精光闪闪,笑弯成月牙的红唇内,露出两枚可爱的虎牙。齐眉刘海的两侧,黑发扎成了两束长长的麻花辫,在那发根上,两段金箍在竞相闪耀。

一身清末风绣衣,黄红相间,交领复袖,艳丽的色彩在身上游动。上衣下摆处盖着一墨蓝花边短裙,而在这之下,却什么都没有。

Nx803略微疑惑了一下,再看时,依然是什么都没有。这人就像是被凭空截断了似的,短裙在身前滑落,越过本应存在的双腿,盖在轮椅的坐垫上。而从身长和面容特征判断,她断然不会超过十岁。

最终,他将注意力返回到她那双显然是戴着彩瞳的金色瞳仁,看着她眼中的那缕光华,而她却樱唇轻启,指着远处船舰的残骸,用那个听过数次的童音,喊出了那个词:

“爆裂吧,现实!粉碎吧,精神!Banishimentthisworld!”

中二,指的便是这样一种人。词源早已无从查证,一般来说,只要一个人整日活在妄想中,说着一些看上去帅气却没任何用处的话语,就会被称为中二。而由于这个特征过于强烈,让Nx803一时竟忘了吐槽“竟然还真的是个幼女”,“你们竟然真的让一个幼女当领导者”,“而且还是个没有下半身的幼女”。

他愣了愣,终于将这些杂念压到脑后,话题直指幼女正在全力掩饰的关键:

“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救出Nx803,在目的已经达到,对方已经失去战斗力的现在,并没有补上一刀的必要性。即使是战争中,对方也只不过是平民,况且,无论怎么说,那毕竟还是我们的同胞。

幼女的神情有些尴尬,眼神忽闪,嘴里说出的,却是冷酷无情的判决:

“……因为他们并未出生。”

理所当然的,Nx803感到了强烈的愤怒,毕竟幼女口中的“他们”也包括了他。然而无论他如何拼命去思考,却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这个时候,蒋拍了拍Nx803的肩膀。抬头看时,名为孙的幼女正在招手让他靠近。他用眼角瞄了一眼舱室角落始终指向他的两挺监视用自律防卫机枪,只得向前迈步,半蹲在孙的轮椅之前。

“所以,你需要一个姓名。”

孙的语气一直是轻飘飘地,听上去毫无分量。然而,私自取名对于地球人而言就等同于叛族。一旦接受了这个提案,Nx803将无法回头。可是,倘若不接受,孙之前的说法就会成为死亡宣告。

未获得姓名的人,法律上并未出生。既然并未出生,便不存在“杀害”。

这个时候,角落里突然出现了一只脖子上系着红色丝带的黑猫。

它优雅地踏着步子,从众人的腿下穿插而过,纵身一跃,跳上孙所在的轮椅。光滑的黑色皮毛反射着灯光,那双金色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Nx803的脸,像是看着稀奇的玩具。

这件事看来出乎孙的意料之外。然而在下一瞬,她扑哧一笑,拎起那只黑猫,伸直双臂,身体前倾,笨拙地将它放在了Nx803的头顶。

伸出食指,指向Nx803的额头,她像朗诵课本一般满怀“感情”的说道:

“他们摧毁了我们的躯体,圣战之日,死者无数。更重要的是,他们还蚕食了我们的灵魂。世间最卑劣的事莫过于此。我们像畜生一样活着,反倒感激涕零,那份丑态在银河种族眼中,竟已成为了常态。地球人已经被奴役了五百年,这样的事情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堕落的族人必须得到清洗,而艾米人的罪行,也必须血债血偿。因此,成为我们的同伴吧……”

她无邪的笑容充满了Nx803的整个视界。

***

“毛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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