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小小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常常咯血,小小知晓这是她心中郁结所引发从前的咯血之症,可也无法,只能日日喝药,盼着能将身体养得好些,采绿也是为小小的身体操碎了心,喝了那么多药去总是不见好。
中秋之夜,小小独自一人坐在二楼廊台里,看着天空中的那一轮圆月,心中涌起莫名的伤感之情,都说中秋是团圆之日,可她却是孤身一人,好不凄凉。想到此处,小小更是心伤,忍不住一口血吐出,她急忙用帕子将血迹擦干净,生怕采绿看见之后又会偷偷抹眼泪,暗自自责。
小小都好几次看见采绿在角落里偷偷哭着,她知晓采绿是因为她的病,她是怕她从此就一病不起,就跟阿娘一般,年纪轻轻的就去世了,可她这病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以前心情舒畅,又养的比较好,所以才一直没有复发,可经过阮郎的负心伤情,她的身体就开始走下坡路,吃药也不再管用,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满身月露清凉气,并作映日一喷香。”小小一个人吟起了诗,似在自娱自乐,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小小笑着说:“采绿,不知我是否还能看到明年的荷花开啊?”
可采绿却没接她这句话,似是故意忽略掉的,采绿大声说着:
“小娘子,你怎的这般不听话?你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在这露重寒深的季节在屋外待着,还不穿披风,更甚的是你还偷偷饮酒,明知奴婢担心你,你还这般做,你这是要狠狠伤奴婢的心吗?”采绿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小小回头见采绿又在抹着眼泪,无奈的说道:“哎,好了,我马上就回房还不成吗?采绿姐姐,你就别哭了,我会长命百岁的,对不对?”
“当然,小娘子一定会好好的。”采绿破涕而笑道。
转眼间,又到春天了,小小却已经病得起不来身了,贾姨妈也在中秋过后就又回到竹林小楼,帮着照料小小。
这日,采绿进房去给小小喂药,小小却已是连药都喝不进去了,贾姨妈见小小病情垂危,柔声问她道:
“你交广甚多,不知可有什么未了的事?””
小小感慨道:“交际似浮云,欢情如流水。我的心迹又有谁知?小小别无所求,只愿埋骨于西泠,不负我对山水的一片痴情。”小小说罢,含恨逝去,眼角似还有泪珠未落。
采绿见此,大哭不止,拉着小小的手不肯松开,直到采绿哭累了,贾姨妈才给小小换上衣物,因着棺木是一早就准备好,这也是小小的意思,所以就简单下葬了,等到采绿醒来之时,小小已经被装进了棺木,再也不得见了,采绿又是一阵悲恸,长哭不止。
而后贾姨妈从房中拿出一个红木盒子,递给采绿,说道:
“这是小小留给你的,是给你往后的生活的,这个小楼她也留给了你,不管你以后是嫁人,还是一个人谋生,这些都会让你的日子好过些,我自是再回到我的老房子里去住,你若是愿意跟着我去,咱们就一起生活,若是不愿,那你往后就该考虑如何生活了。”贾姨妈说完这些,见采绿还是一声不吭的跪坐在地上,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苏小小在第二年春天因病而逝,终年十九岁。这时鲍仁已得孟浪举荐,出任滑州刺史,赴任时顺道经过钱塘,预备去向小小提亲。这天,几个差人飞马来到小小家,问道:
“苏娘子在家么?滑州刺史前来面拜。”
贾姨妈哭道:“苏娘子在家,只可惜睡在棺木之中。”
差人大惊失色,飞马而去,不多时,只见一人穿白衣,戴白冠,骑着白马而来,到西泠桥边下马,步行至小小家门前,一路哭将进来,他奔到灵堂,抚棺痛哭:
“苏姑娘,为何不等我鲍仁来谢知己,就辞世而去?老天不公,为何容不得你这个有才有德有情的奇女子!”直哭得声息全无。
贾姨含泪相劝,说道:“鲍郎君节哀,能得郎君错爱,是小小的福气,可惜她福薄,无福消受这份恩情。”
鲍仁道:“人之相知,贵乎知心,知我心者,唯有小小。”贾姨妈道:“有鲍相公这番话,小小在九泉之下,也当瞑目了。”
贾姨妈又说道:“小小说她这一生无所大愿,只望能埋骨西泠,不负一生之爱好山水。”
鲍仁道:“既是娘子的遗愿,鲍仁自当倾力完成。”鲍仁这才强压悲哀,请人在西泠桥侧选地筑墓修亭。
出殡下葬之日,夹道观看者不计其数,鲍仁一身丧服,亲送小小灵枢,葬于西泠桥畔。鲍仁亲撰碑文,写出苏小小一生为人,以表明她的高洁人格。临行前,鲍刺史又来哭祭道:“倘不能为民作主,我鲍仁定来墓前厮守。”
亲自在墓亭两侧题词:“湖山此地曾埋玉,花月其人可铸金。”
后重又跪拜三次才离去,引得钱塘众人议论纷纷,不知小小何时与这一朝廷大官相识,而这一件事,引为钱塘美谈,多年后亦不曾为人所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