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锋又轻轻的捏起纸杯,轻轻的啜了一口,然后看着瘫软如死蛇般的马校长,淡淡的说:“你的推测讲完了?”
“怎么,还嫌不够?”马校长冷冷的盯着程锋说:“我站在你们的角度做出这么合情合理的推测,有时甚至连我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凶手,难道你觉得还不够?”
程锋放下纸杯,笑了笑说:“够了,足够了,我现在都在想,你有这么缜密的思维逻辑能力,为什么不去当警察?”
马校长依旧淡淡的说:“错了。”
程锋说:“错了?”
马校长说:“如果我当警察,一定会办出许多冤案。”
程锋奇怪的笑了笑说:“怎么会?我觉得你的推理足够合理,合理到我几乎现在就想拿出手铐把你带走。”
马校长淡淡的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他说到:“你当然不会真的觉得我的推测很合理,对不对?”
程锋静静的看着马校长,脸上却是一丝像猫戏鼠一样的笑容,说:“我看不出有一丝露出破绽的地方?”
马校长说:“可是,我就看出了三个很不合理的地方。”
程锋笑着说:“哦?”
马校长说:“第一,昨晚那么多人聚在案发现场本身就很不正常。”
程锋点了点头说:“确实有些不正常。”
马校长说:“第二,房雷一个人跑去解剖室这一点也不合理。”
程锋说:“不合理吗?”
马校长说:“非常不合理,房雷这名学生我还算比较了解,他做事沉稳,人也聪明。听了石佛的鬼话,如果他不是突然脑子缺了一根筋或者有其它的理由,根本不可能独身去解剖室的。不仅是他,换了任何人也不会冒然的去一个明知有危险又可去可不去的地方。”
程锋又点了点头说:“这一点你说的好像也有理。”
马校长接着说:“接下来我要说的,也是在我推测的整个过程中,最最不合理的地方。”
程锋疑问到:“最不合理?”
马校长凝神说到:“当然最不合理。”他接着说:“因为,在我推测的事态进程中,石佛站在厕所看着解剖室那时我应该还没有***,既然如此,就算被他看见又如何?我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对他说是来检查的。”他接着说:“同理,即使那时是我奸完尸准备出来,也同样可以说是检查。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根本没必要装神弄鬼发出女人的哭声来引起他的注意和怀疑?能做出这种举动的人简直可以用猪来形容。”
程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马校长忽然摇了摇头,一脸心事的说:“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程锋说:“你说。”
马校长沉思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其实昨晚看到房雷的尸体时,我怀疑疑凶手就在现场。”
程锋问:“哦?”
马校长很慎重的凝着眉头回答:“我仔细想过,房雷去解剖室完全是随机的,除了同寝室的人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
程锋说:“你是说,吴军、于京平和石佛三个人?”
马校长点头说:“我本来怀疑凶手是他们几个人中的某一个,可没想到他们居然相互作证不在场,所以……”说到这,他的眼睛里闪露出一丝犹豫和不确定的光芒。
程锋的眼里也闪出了光,说:“所以你怀疑他们三个是一伙的?”
马校长又点了点头说:“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程锋想了想说:“你怀疑石佛和于京平还有吴军三个人本就策划好先让石佛上厕所回来告诉房雷解剖室有哭声,接着几个人假装陪他去解剖室看发生了什么情况,然后趁机在储尸间里将他杀死。之后为了转移大家的视线,石佛拼了命的坚称听到哭声,暗示大家以为是鬼做的?”
马校长不敢肯定,但也不否认这就是他的想法。
程锋摇了摇头笑着说:“这样的分析虽然不无道理,可是动机呢?如果说于京平和吴军两人有隐藏的杀人动机我还比较相信,毕竟他们和房雷呆在一起已经三年,之间也许会有什么矛盾存在,可是石佛呢?你刚刚也说他只是个新生,来学校才不过两天,他能和房雷之间会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至人于死地的矛盾?”
“我不知道,就是因为想不通这个,我从昨夜到现在都没有静心的睡着过。”马校长痛苦的抱着脑袋突然看着程锋说:“可是请你相信,不管谁是凶手,至少我不是。”
“是吗?”程锋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突然沉下面孔紧紧的盯着马校长。
“是的。”马校长咬着牙坚定的回了一句,然后一点也不避讳的迎着程锋犀利的眼神,眼睛一眨也不眨。
静,确实静。嘈杂,也确实嘈杂。静的是外,嘈杂的是内心。
马校长和程锋两人毫不眨眼的四目对视,内心在想什么却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可是能感觉的到,至少小古就感觉到了死一般静的外表下,马校长和程锋两个人内心暗潮汹涌的嘈杂声。
直到客厅饮水机里突然发出一阵“巩、巩”的气泡声,才打断了这其实并不安静的安静。
短暂的四目对视之后程锋收起凝固的脸色,笑了笑说:“你刚才的所说的一切其实我都有推测过。按常理来说,一个凶手是根本不可能主动跳出来对警方自揭疑点的,所以我也应该相信你是清白的。可是……”
“可是什么?”马校长疑问。
“可是你刚才的表现,忽然让我想起了一连串成语。”程锋呶了呶嘴,慢慢的说:“比如扮猪吃老虎,明知不能为偏为之,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读书时候的语文老师,一定是从幼儿园毕业分配过去的富二代或者官二代。”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气愤,马校长的脸不自然的抖了一下。
“哈哈。”程锋笑了笑,然后说:“实话告诉你,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所以就算你是凶手,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抓你。但是请你相信,我们一定会很快找出凶手。”
“好吧。”马校长又一次倒在沙发靠背上,面如死灰的闭着眼睛说:“那你们慢慢找吧,我想休息了。”
“对不起。”程锋非常抱歉的笑着说:“我们今天来这里,其实是想请你陪我们去储尸间。”
马校长猛的睁开眼睛,嘴唇都在发抖的说:“去那做什么?”
程锋说:“找第六把解剖刀。”
马校长说:“不是都找过了吗?”
程锋摇了摇头说:“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找过。”
马校长说:“哪个地方?”
程锋回答:“藏尸柜。”
马校长说:“你们可以去找周城健带你们去。”
“哦?”程锋说:“你没有把他的钥匙收缴了吗?”
马校长摇了摇头。
程锋说:“我以为你收了他的钥匙所以就直接来找你了,好吧,他住哪里,我去找他带我们去。”
“在……”倒在沙发上的马校长忽然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说:“算了,他昨晚比我还晚睡,估计现在在午休,还是我陪你们去吧。”
程锋笑了笑说:“你果然是个好领导。”
“是吗?”马校长淡淡的笑了笑,可是这一笑,他的右眼皮突然抖动起来,他猛的停下伸出手按住跳动的眼皮。
小古问:“怎么了?”
马校长揉了揉眼睛说:“没什么,眼皮跳了一下。”
小古指着马校长的右眼说:“右眼?左眼跳财右眼跳的是灾啊。”
“灾?难道被你们怀疑还不算是‘灾’?”马校长冷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引着程锋和小古出门下楼。
据科学解释,眼皮跳其实是控制眼皮肌肉的神经不正常兴奋所引起,一般分为两种情况,一是睡眠不足造成,二是因为眼部有疾病。用迷信解释却很简单,右眼跳,不吉之兆!可是有些事情,用科学或是用迷信去解释都显得极其简单,因为有些事情本就很复杂,复杂到不是科学也非迷信能掌控和解释的。就像现在的马校长一样,他相信科学,可偏偏却莫名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随着走下一层一层的台阶,那种说不清楚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有时候,‘预感’岂非也是迷信的一种?
三楼拐角,正要下到二楼的途中,死灰色的教师公寓楼道内突然出现了一只猫,一只端坐在201室公寓门口的白猫。
这只白猫本来很乖,静静的坐在门口一动不动,可是一看到生人,立刻警觉的发出一声嘶叫,紧紧的贴着门,双眼满是敌意和怯意的看着马校长瑟瑟发抖,并不断伸出前爪刮蹭着门。
不知道为什么,猫爪明明刮的是门,却偏偏像在使命抓着马校长的心脏,使他本就情绪低落的内心随着猫叫更加不安。
就在这时,201室的门开了。
开门的是还未完全睡醒一脸倦容的华淑琴,她一打开门,便一把將白猫抱入怀中,心疼的说到:“怎么了咪咪,你怎么跑到外面来了?”转身往屋里走的时候才注意到小古和楼梯口走下来的马校长和程锋三人。
“猫怎么跑外面来了?”马校长问。
“一定是城健出去的时候,它也跟着蹿出去了吧。”华淑琴说。
“周主任出去了?”马校长想不通的问:“他昨晚几乎没睡,一上午又和我在一起做事,什么事这么急,连午休都没空?”
“他也想睡啊,不过不久前有一个水电安装工把他喊出去了。”华淑琴说。
“水电安装工?”马校长问。
“怎么了,不是你让那个水电安装工来找我家城健的么?”华淑琴疑惑的看着马校长。
“我哪有叫什么水电安装工来找他?”马校长回答。
“不会吧?那名水电工人说他打过电话给你,他说你要睡午觉,说是你让他直接来找我家城健的。”华淑琴说。
“他们去哪了?”马校长忽然像想到什么一样。
“解剖室。”华淑琴说。
马校长脸色忽然一变,凝着眉毛突然朝楼下快步走去。看着马校长异常的举动,程锋和小古内心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刻跟着马校长下楼。
此时的马校长非常焦虑和不安,全身紧绷,越是如此,越有一种整个人像要爆裂的感觉。
他好像很着急的要去阻止一件事情,可事实证明,有些事情,要么从一开始就不要发生,一旦发生,任何阻止的行为都只不过是一层薄膜,一捅就破,即使勉强能修复,但个中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马校长的步子迈的很大,大到身后的程锋和小古两人居然跟不上。可是才走到公寓停车场时,他忽然停住,伸手猛的按住自右眼。
他的右眼皮,突然又在抖!
华淑琴说的是真的。
不久前,也就是在程锋和小古走进马校长房间的同时,确实有一个水电安装师傅敲开了楼下201室的门,并真诚的对周城健说是马校长让他来找他的——可是,虽然肩膀上捆了一圈电线,虽然着装打扮,甚至表演的都非常到位,但这名水电工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真正的水电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