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活在当下,守住心门 (1)
君子求诸己,达无我之境
“为己者就是我已忘形,为我怜悯他人而帮他,行了便完了。为人则行了还未完,因为为人则所行是手段。”
平常我们说一个人自私是因他眼里只有自己,无私则应该是为他人着想,但是梁漱溟先生却反其意而用之:为己与为人的区别也就是一个不自私与自私的区别。为己者就是我已忘形,为我怜悯他人而帮他,行了便完了。为人则行了还未完,因为为人则所行是手段。
这段话初看来不免令人满腹疑惑。其实如果和孔子对生活的态度联系起来,马上就风清月明、了然于胸了。梁漱溟先生说:为己即为当下之心情,求己即求其在我,一言以蔽之,乃是顺其当下所感的去做,无所谓为我,也无所谓为他,此时绝对的,所谓整个的生命是也。这也是梁先生对孔子“君子求诸己”的解释。孔子对生活都是按照自己的心去做的,只求尽心而已,梁先生自己所崇尚的“尚情无我”也是这个意思。在“为己”者眼中,并无他人与自己之别,只是凭借自己的兴致而行,这才是真正的无私。
而“为他人”则不然,梁漱溟先生说得很明白:我们往往听人劝友人而说“完全是为你,与我不相干”。此实错误,且非事实。你有心帮助他人,只是因为心中的善念在引导。如果眼睁睁看着他们有难而自己袖手旁观,心中就会过意不去,因此施人援手。这样的行为其实就是为了自己的心中所安,旁人看来是“为人”,实则是“为己”,这才是梁漱溟先生所言的“无私”当然也不能由此推断出他人就不必心怀感激的结论,因为人的心都是仁的,你有心帮是出于你的心,他心存感激是出于他的心,都是为了求心安。
为己和为人着眼点不同,最后的所求自然也不同。为己即是为心,自己的心里因为帮助别人而感到充实和快乐,事情就算结束了,你不会再去期待更多的东西。所谓赠人玫瑰,手留余香。自己已经得到了那份香气,何必还执着于其他呢?为人则不然,他既然以他人为焦点,便以他人获得解脱而居功,会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些表示。这样的为人,岂不反而成为了自私?
娄师德和狄仁杰均是武则天时期的宰相,但两个人的能力却有差别。狄仁杰出类拔萃意气风发,而娄师德却显得有些平庸。尽管娄师德是个谦谦君子,从来不会和任何人发生矛盾,但盛气凌人的狄仁杰就是看不惯娄师德和自己平起平坐,因此,平时挤兑起娄师德来,狄仁杰都是不遗余力。
但是,娄师德是个信奉唾面自干的人,任凭狄仁杰怎么欺负,他似乎都不放在心上,而且似乎也没什么怨言。最后,武则天看到这种情况,便想找机会和狄仁杰谈一谈。
有一天,散朝的时候,武则天留下狄仁杰,聊了几句,武则天单刀直入地问狄仁杰:“我这么重用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狄仁杰答得也很干脆:“我是一个从来不知道依靠别人的人,而皇上您最后居然重用了我,我想一定是因为我的文章出色外加品行端方。”
武则天一笑:“狄先生啊,这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当年,我对你其实一点了解也没有,提拔你,全仗有人在我面前推荐你啊。”
狄仁杰吃惊了:“真的啊?我怎么想不起来会是谁推荐了我呢?”
“给你三次机会,你猜一下吧?但我想,就是给你十次机会你也猜不出来!”
狄仁杰是个聪明人,见皇上这么说,就顺口答道:“那就请皇上您直接告诉我好了。”
“告诉你吧,你能有今天,靠的不是别人,而是娄师德,就是他在我面前三番五次地推荐你!”
武则天似乎看出来了狄仁杰的惊诧和难以置信,她随即让侍从取来档案柜,笑着对狄仁杰说:“你自己去打开看一下里面的东西吧。”
档案柜打开了,十几封写给皇上的推荐信一一呈现在狄仁杰面前,这些推荐信的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推荐狄仁杰担任重要职务。十几封推荐信的作者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娄师德。这一下轮到了狄仁杰无地自容了,原来自己能有今天,靠的全是娄师德当年的大力推荐。自此之后,他对于娄师德自然是倍加敬重。
其实对于娄师德本人而言,并不对狄仁杰的态度有任何介怀,否则他早会想办法让狄仁杰明白他的地位从何得来了,也不会对他的不屑心平气和安之若素。在他看来,自己这样做只是出于自己的心,他人的感激只不过是副产品而已。这样的人生才更为洒脱,不为他物所牵绊。
我们平时看到的“为己”“为人”不过是表象而已,梁先生却从其本源上为我们做了明白的解释。为我的境界其实就是施恩不图报。在他人看来你是在施恩,为他人付出了精力等,唯有自己心中明了——不过是尽心罢了,哪里算是施恩呢?既然不是施恩,又何必求报?
弦外听儒音
狄仁杰:字怀英,武则天时期宰相,杰出的政治家。他曾担任国家最高司法职务.是我国历史上以廉洁勤政著称的清官,后人称之为"唐室砥柱"。
在其位谋其政,无功即有罪
“孔子所谓‘思不出其位’,就是告诉人不看远处,只看当下。”
若将人生分为过去、现在和未来三段,立足点还是现在,因为生命就是现在。过去曾是现在,而未来还未到来,是一个冥想中的生命,其实算不得是真实生命的一部分。孔子所说的“君子求诸己”其实也是要求立足于现在的意思,因其讲的是当下自己的心情,过了当下就无需去追究了。
梁漱溟先生说:孔子所谓“思不出其位”,就是告诉人不看远处,只看当下。有人问“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一节,似乎与看当下一条相矛盾,实则此一时看当下,因处于现在而思虑关于现在有何危险,其心固未离当下也。
这个当下既是时间,也是空间,要求专注于现在所做的事情。我们平常的毛病,就是心易到别处去,休闲时想作功课。作功课时想玩耍,都不对。其实你做功课时就做功课,玩时就玩才对。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阶段,每个人生阶段所要做的事情都不一样,这是从时间上来看;如果从空间上来看,身处不同的位置也应该明白自己在此地而非在彼地的责任。尸位素餐之人不仅其自身的人生意义无处可寻,还妨碍了别人的生活。
作为心忧天下的政治家,孔子还把思不出其位做了具体化——思不出其政。看中国历朝皇帝,属明朝的最为奇特,除了开国皇帝朱元璋、他的孙子朱允炆及明成祖朱棣之外,都不太务正业,不是喜欢做木匠,就是躲在深宫之中炼丹修仙。面对这样的君主,孔子纵然有极好的修养,纵然谨守“君君臣臣”之道,恐怕也得顿足痛哭。他当然无法去顾及千年后的明朝了,但是对自己的弟子教诲却很严格。
季氏将要攻打附庸国颛臾。冉有、子路两人拜见孔子,说道:“季氏将对颛臾使用武力。”孔子说:“这难道不应该责备你吗?颛臾,先王曾经任命他(的国君)主管祭祀蒙山,而且它处在我们鲁国的疆域之中,这正是跟鲁国共安危的藩属,为什么要去攻打它呢?”
冉有说:“那个季氏要这么干,我们两人都不想呢。”孔子说:“冉求!贤人周任有句话说:‘估计自己的力量才去就职,如果不能,就应该辞去职位’比如瞎子遇到危险,不去护持;将要摔倒了,不去搀扶,那又哪里还用得着那些搀扶盲人的人呢?况且你的话错了。老虎犀牛从栅栏里逃了出来,龟壳美玉在匣子里毁坏了,这应责备谁呢?”
冉有说:“颛臾,城墙坚固,而且离季孙的封地费县很近。现在不把它占领,日后一定会给子孙留下祸害。”孔子说:“冉求!君子讨厌那种避而不说自己贪心却一定另找借口的人。我听说过:无论是有国的诸侯或者有家(封地)的大夫,不必担心财富不多,只需担心分配不均;不必担心人民太少,只需担心社会不安定。若是财富平均,便没有贫穷;和平相处,便不会人少;安定,便不会倾危。做到这样,远方的人还不归服,便发扬文治教化招致他们。他们来了,就得使他们安心。如今你们两个辅佐季孙,远方的人不归服,却不能用文治教化招致;国家支离破碎,却不能保全;反而想在国境以内使用武力。我恐怕季孙的忧愁不在颛臾,却在宫墙里面。”
《论语》里面多是孔子与弟子对话的只言片语,《季氏将伐颛臾》是为数不多的长篇之一,孔子在这里详尽地论述了他“在其位当谋其政”的政治主张,而且对弟子相当严厉:求,无乃尔是过于?!气存丹田,铿锵有力。前文曾说过劳心劳力均是各司其职,如果不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又何必用他?
清代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里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官员死了之后去见阎王,自称清廉,所到之处只饮一杯水,不收一分钱,自认无愧于心。不料,阎王却大声训斥道:“不要钱即为好官,植木偶于堂,并水不饮,不更胜公乎?”官员辩解:“某虽无功,亦无罪。”阎王又言:“公一生处处求自全,某狱某狱,避嫌疑而不言,非负民乎?某事某事,畏烦重而不举,非负国乎?三载考绩之谓何?无功即有罪矣。”
朝堂之中不乏貌似清廉的泥鳅式官员,纪晓岚也对痛恨不已。直到今日,亦有许多官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行政不作为。若清廉按此定义,不如将木偶供于朝堂,反正它是铁定不会谋私的。阎王“无功即有罪”的申斥斩钉截铁,大快人心。
从朝堂推及现实生活,不难也发现这样一些蝙蝠式的人物,在兽前装禽,禽前装兽。孔子必定是讨厌这种狡猾的人的,因他没有老老实实地去做自己份内的事情。梁漱溟先生也是,他最喜欢小孩子和老实人,因为他们“心中无他”,只有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忙碌并乐在其中。
弦外听儒音
《阅微草堂笔记》:清朝短篇小说,纪晓岚著。类似于《聊斋志异》,主要搜辑当时代前后的各种狐鬼神仙、因果报应、劝善惩恶等之流传的乡野怪谭,或则亲身所听闻的奇情轶事,以笔记的形式加以记载。鲁迅先生称之“测鬼神之情状,发人间之幽微,托狐鬼以抒己见”。评价很高。
一花一世界,瞬间蕴生命
“本来宇宙也只有生命,只有生活,实没有两个相对待的东西,只有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