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嫁给董卓那天会发生那么多事。我更没想到,当我再次睁开眼,我已经不在长安。
感觉自己像睡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初醒来时,人还是迷迷糊糊的,脑子还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整个人像一团棉花一样,松松软软的。
在榻上坐了良久,终于找回了一点意识,茫然地环顾四周,熟悉的竹床,熟悉的帏帐,熟悉的雕花铜镜,熟悉的翠竹轮椅,门口还立了一个熟悉的人。见到这熟悉的一切,我终于知道我现在身在何处了,这儿就是两年前我养伤的山谷中的小木屋。
我用手揉了揉脸蛋,怔怔地问:“我怎么会在这?”
“自然是我带你来的!”曲清眉梢轻挑,白了我一眼,那神情摆明了说我问了一个白痴问题。
“我睡了多少?”我依然不是很清醒。
他双手抱在胸前,靠在门框上,依然那么风流倜傥,见我看他,便冲我露出一个帅死人不偿命的笑容,道:“十日。”
什么?十日了?我怎么会睡那么久?隐约觉得有一丝不安在心间萦绕。
“你给我下了**?”我皱了皱眉头,问。
他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不答话。
无语即是默认。这个可恶的家伙,竟然把我弄晕了,带离了长安,这不是误了大事吗?
我总算全醒了,被他气得胸口好痛,双手按住胸口,希望以此缓解一下疼痛,见他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由怒吼道:“你……你给我过来!”
他急步上前,一过来就抓住我的右手开始把脉,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告诉我。”
我气急败坏地抓住他的衣领,哭道:“你这个坏蛋!我说不和你走的,你偏将我弄晕,还带到了这儿!你知不知你误了大事了!你知不知道你间接地害了多少条人命?”
“董卓已经死了!”他沉声道。
“死了?何时?是布杀的吗?”这个消息太意外,震得我有点语无伦次,一时也忘了再哭。
“小珞的信鸽来报,就在五日前,吕布将董卓斩于未央殿。恶人终有恶报!他的下场很惨,传闻‘看尸军士以火置其脐中为灯,膏流满地。百姓过者,莫不手掷其头,足践其尸。’”他据实以告。
董卓真的死了?看来历史并没有因为我的突然离开而改变,实在庆幸。心中不免松了一口。
据史料记载:
董卓其人,字仲颖,陇西临洮人。卓年幼时已勇武非常,早年为汉将,在西方平定少数民族叛乱,后来又参加讨伐黄巾起义,数次兵败,却依然升为前将军,掌管重兵。董卓拥兵自重,驻兵于河东,不肯接受朝廷的征召而放弃兵权,正逢京都大乱,何进被杀,董卓趁机进京,控制了中央**。之后董卓废汉少帝,立汉献帝,关东诸侯联盟讨伐董卓,董卓放弃洛阳,移都长安。董卓生性残虐,当权后横征暴敛,经常纵兵略民,激起了民愤,百姓皆恨。
他这个人不知是不是幼年时期受过太多的苦,以致心理变态,极度仇视他人,一朝得势,便弄得天下都鸡犬不宁,人人谈董色变。一个人若坏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那么他离死期也就不远了,俗话说得好,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嘛。坏事做多了是会遭到报应的。现在不就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真是大快人心。他为什么无法称霸天下,成为像曹操那样的传奇人物?还是那句老话,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必失天下。曹操虽然行事毒辣,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但他对老百姓还是不错的。
他这一死,我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了。高兴之余,猛然想起了依依,心又悬了起来。
“依依呢?她现在何处?”我紧张地问道。
他脸色一暗,垂首道:“她代替你成为了董卓的小妾,董卓见了她的国色天香,不疑有它,对她宠爱有加。她进了相府之后便不再见客,连丫鬟都换了,所以并没有人知道你们调包的事。据说,吕布从外地回长安后,怒斥王允不守诺言,为何先将你许配于他却又将你嫁于董卓。后被王允一番巧舌如簧推脱开,说都是太师强抢豪夺所为。吕布立即上马直奔相府而去,欲寻你问个究竟。后来,谁也不知道他在相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从相府出来后,他就对董卓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再后来董卓便被吕布和王允等人使计骗入了皇宫。那董贼还真以为当今天子会禅位于他呢,结果才进未央殿,便死于吕布的画戟之下。如今,董贼已死,举国欢庆。而你飞天歌女貂蝉的美名短短五日就已传遍天下,众人都说你‘色绝天下,智勇双全,世间罕有,定是上天派来解救苍生的仙女!’更有好事者,将你的模样画于纸上,高价出售,竟然供不应求,弄得一时之间‘长安纸贵’,又成了一段奇谈。”
怎么会这样?依依为我而牺牲色相,世人却以为杀董卓都是我和王允以及吕布的功劳,这对她太不公平了。依依呀依依,我的傻妹妹。
“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依依现在何处?”
“董卓死后,长安大乱。她……她……至今生死未卜!”他双眉紧蹙,艰难地说道。
犹如睛天霹雳,心,重重一颤,泪水再次哗然而下。我不愿接受这个现实,疯了一般,双手如雨点般不断地敲打着他胸口,破口而骂:“都是你,你这个坏蛋!你赔我依依,你赔我依依啊……你这个坏蛋,你还我依依……”
“你要是怪我,你就尽管打吧!可是,我不后悔,我一点儿都不后悔将你带离了长安!”他任我捶打,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还说?若不是你把我带到这儿,依依怎么会生死未卜?你还我依依!我这个大坏蛋!”听闻耗讯,我悲痛欲绝,如果,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是好?我知道此事怨不得清哥哥,可此时若不发泄发泄,我真的会崩溃的。到如今,只能这样了,找个借口来麻醉自己,或许会好点。
“貂蝉,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只求你别太伤心了,免得……动了胎气!”这话里依然是淡淡的温柔,浓浓的关心。他对我总是这么纵容,好得让人没法拒绝。
我收手不再打他,停止哭闹,坐直了身子,双手轻抚着肚子,双睫挂着泪珠,楚楚而问:“你知道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没事吧?”我有些忧心,毕竟这孩子才两个多月,还没成型呢,以前听人说,怀孕头三个月是危险期,一不小心就可能流产。
“你放心!他很好,没事的。只是,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他面露难色,似乎很难启齿。
“你是想问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吧?还能有谁呢?现在我已经失去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去他的孩子,你是大夫,你一定要帮我!”我轻拭着颊上的泪痕,轻声道。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令人心疼的悲哀,随后轻轻地将我拥入怀中,坚定地道:“只要貂蝉你需要我,我随时都会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没人有可以伤害你。”
这个胸膛虽然也很温暖,但却不是我要的。还有,不知道依依现在的处境如何,我真的好担心她。
“你要帮我找依依。” 明明是请求,话一出口却像是要求。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什么时候起,已将他的溺爱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事?嘴上总是说把他当哥哥,其实都是自欺欺人,他可从来没单纯的把我当妹妹看待。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比较自私。现在,我真心地希望他能早日地找到自己的人生伴侣,也许到那时,我们俩个才能成为真正的好兄妹。其实,小珞挺不错的。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嗯!”他应道。对于我想要的,他总是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心里真的好感动,只可惜,感动不会是爱情。
祈祷他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希望依依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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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信鸽来报,小珞说查到依依在吕布府上。
尽管清哥哥不放心我一个人留在山谷,但在我反复央求下,他最终还是答应前往长安,去寻找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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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震天下
初平三年(192年)4月,王允与吕布设计杀死董卓。董卓死后,朝政便由王允和吕布等人把持,这些人或忙着组织新的领导班子,或忙着抓捕董卓的余党。总之,此时的长安城里是一片混乱。
这些事都是我早已知道的,然而,让我始料未及的是,我在红袖乐坊的那一场倾城之舞再加上用计杀董卓这件事会让我的名声大震到现在这个地步,简直可以说是举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是这种名声,让一些可恶的奸商看到了商机,他们为了挣钱,想法子从见过我跳舞的人的口中打听到我的样貌特征,之后便精心制作了多幅我的画像,用以出售。这些画像虽然售价很贵,却还是以惊人的速度传到了个大汉江山的每一个角落。就是这满世界乱飞的画像,不久后将为我惹来天大的麻烦,虽然没有因此而影响到历史的走向,却改变了我自己的命运。
如果我早知道这种名声会给**后带来那么大的麻烦与灾难,当初说什么也不会登台演出的。如果当初没有登台,就不会有现在名动天下的‘飞天歌女’,我和董卓的那场婚礼也就不会轰动全国,那么赵大哥或许就不会在我成亲当日出现,而我也不用违心地说出那种伤人伤已的话了。如果当初没有登台,即使现在大家知道王允有个义女名唤貂蝉,用了一个美人计,使得吕布挥戟斩父为红颜,但只有极少人知道我是个什么样子,那么现在这种画像满天飞的局面也就不会出现了。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千金难买‘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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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某酒馆。
以前很少喝酒的赵云,此刻却喝得烂醉如泥,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他自从那日被我伤透了心后,便**在此买醉,喝了醉,醉了睡,醒接着喝,喝得晕天暗地的,没有一刻是清醒的。于他而言,或许醉了真的比醒着好,酒精可以麻醉他的心。所以他一直在酒杯中寻找慰藉,不愿醒来。只有在醉得眼前一片朦胧之时,方能将尘世中一切的恩和怨当成幻象。
这会儿,赵云依然一个杯接一杯地喝着愁酒,不知不觉,手中酒坛已空,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手中的空酒坛,用力地摇了摇,依然没有酒流出来,不禁大声地叫了起来:“小二,再来一坛酒!”
在小二上酒的空闲功夫,赵云半睁着眼睛,无聊地打量着四周,只见邻桌的人都在议论纷纷,像在说什么大事,不过他一点都不感兴趣,依然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恍惚中,只有一句话让他听进耳里——“恶有恶报,董卓老贼终于被杀了”!
董卓死了?
如寂静的夜里突然间传来一声钟声,将人从梦中惊醒一般,赵云猛然间被震醒了。董卓死了?怎么死的?他若死了,那飞飞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原以为自从那日被她的绝情所伤后,这颗心便已沉封,不会再为她而动。没想到,只要一听说她发生意外,自己还是会忍不住想去守护她,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赵云转身便将那人拎了起来,瞪着他问:“你给我说清楚,董卓是怎么死的?”
那人只是普通的百姓,平日里哪见过他这个架式,立时被吓得直打哆嗦,断断续续地说道:“董……卓是被他义……义子吕布所杀。”
“所为何事?”赵云问。
“据说……是因为董卓抢……了吕布未过门的妻子貂蝉,以致……父子反目……”那人答。
赵云霍然间明白了一切。这定是她用的计!我怎么那么傻呢?她是那么的慧质兰心,那么淳朴的一个女孩。当初她连入宫为妃都不稀罕,现在怎么可能为了荣华富贵而嫁给董太师呢?一个人的本性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快呢?我竟然还真以为她会突然变得那么爱慕虚荣,我真笨,到现在才想明白。她这是为了天下苍生而忍辱负重啊!
赵云心里一阵激动,拎着那人衣领的手竟颤抖起来,手缓缓松开,道:“方才多有冒犯,请见谅!你可知那貂蝉如今身在何处?”
“听人说是在吕布府上。” 那人答曰。
赵云心急如焚,扔下一把铜钱,道了声:“谢了!”便急匆匆地往吕布府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