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嫣醒来,烧已经退了,小丫头在一旁唠叨今次的病倒是好的快。窗门仍是紧闭的,她有点恍惚,也不知道昨晚的梦是假还是真,那大猫好了,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她面前,想来应该是梦,否则她怎么连伤口也看不见了呢。
窗门忽然开了个缝,她的心骤然被提起,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升腾。小丫头打算去关上被她打发了下去,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她刚被罚了钱,心正肉痛着呢。
林嫣慢慢走到窗边,她刚起床,只着了一件中衣,一头青丝散在肩头,柔弱的样子,平添了几分诱惑,像开在温室里的花朵,骤然见了风雨,有几分零落。
心中升起几丝期许,她不知死为何,这种感觉并不坏,她也懒得追究,推开窗,入目的是个花园,春日里景色正好,只是没有他想看的风景。有些失望,正想关上,突然出现一抹白色,她欣喜若狂,将窗子开的更大,看它一跃而进。
原来她昨日不是做梦。
将窗子小心关好,她觉得自己像在做坏事,蹲下身将白虎抱在怀里。
她唤它“大猫,大猫”声音里有无限眷恋。
白虎轻声呜咽一声,表示对她的称呼不满。
她将它抱得更紧。
一连几****闭门不出,林正凡来看她,却见她对着窗外发呆,他是过来人,自家女儿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他探了她许多话却探不出口风,只得作罢。
林嫣发呆的日子越来越多,常常盯着窗口,小丫头以为她是想看外面的风景,又怕吹了风着凉,干脆端了盆花放在窗口,她哭笑不得,抱着那盆花怅然若失。
那只大猫没有再来。
她数不清日子,窗外的扶桑花渐渐开败,大概就像她的人生,无所期盼。
父亲再也等不下去,她十七岁的生日将至,林正凡为她寻了一门亲事,是外镇的一位书生,家境一般,名落孙山,回来正要娶妻。林正凡虽然觉得他配不上自家女儿,可自己身子每况愈下,有人肯娶总好过找不到,当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门不当户不对也就不成问题。
生日那天,父亲将那位公子请来,到底是不放心,想试探一场他的心意,她特地穿了一身素衣,粉黛未施,有几分病态的美。
那位公子和林正凡相谈甚欢,她坐在下面垂首不语,眼看她的婚事要成了,她却觉得心中不畅,轻咳了几声,惊得两人住了声。
那公子沉呤一下,开口道“听闻小姐从小身子不大好,可是当真?”
林正凡脸上有些挂不住,自家爱女身体不好都传到外镇了,就是顾忌这一点才特地寻了个家境不好的,可是真的听人当面问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嫣儿虽然身体不好,可我林家还养的起”言下之意是他女儿的身体用不着他操心。
“此事,可否容许我同家母商量一下,我……”
“不用了”林正凡大手一挥“公子既然嫌弃小女,那多说也无益”
一场相亲因她两声咳嗽而告终,她以为她的人生就这样了,也只该这样。
她十七岁的生日终结于一场闹剧,没有人祝福,只有父亲悔恨的叹息。
注定的不眠之夜,林嫣却睡的香甜,做了一场梦。
她站在合欢树下,满树的愿望迎风飘扬,对面是个清秀的男子,一身白衣,玉冠束发,十指修长的手慢慢伸向她。
她想起那只大猫,想起小时候父亲跟她将娘亲的故事,这世上的妖是可以修炼成人的,她不知道那只大猫是不是妖,也许是的,它那么聪明,若是变成人定然也是这谦谦公子的模样。她想她是爱上了那只大猫了,多么可笑,她的爱情如此荒诞,如同她的人生,可她又觉得理所当然,也许这就是她和别人的不同之处。
若是她嫁给它,它应该不会嫌弃自己这副病弱的身子吧?
她对着那公子低头浅笑,胜过世间最美的风景。
她问他“你是来娶我的么?”
这世间大抵没人能敌过那般风情,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他笑着点头。
梦醒,是冰冷的床头。
三天后,一位公子上门提亲,没有贺礼,更没有信誓旦旦的承诺。
林嫣提着裙子躲在门外偷听,待那公子转过身,她愣在当场。
那公子也看见了她,走到她面前,丝帕温柔的扶过她的面庞。
“怎么?不记得我了?”
她觉得脸上有热泪滚过,被他碰过的地方更是发烫。
记得,她怎会不记得!
这是她梦中的男子,也是曾日日出现在她窗前的大猫,不为别的,他手中的丝帕是她曾留下的。
原来,她真的爱上了妖。
“记住,我叫刑凇,是你的夫君”
她嫁给他,只有三拜天地和端给父亲的一杯热茶,可她觉得无比满足,林父更是欣慰,他总算有脸去见地下的妻子了。
她也从不问他从哪里来,这个夫君是上天赐给她的,她不过问他的过去,只需要她未来的日子有他。
他们确实快活了一段日子,彼此活在彼此的世界里,可注定无法长久。
正如戏文里那些千古绝唱的人妖恋一样,之所以成了绝唱,是因为她们永远都逃不过悲剧。
她的身子越来越差,没来由的,渐渐昏睡,刑凇的法术在她身上通通不管用,林父刚刚好的身体又憔悴下去,请遍了附近城镇的所有大夫,毫无起色,无奈之下用了最开始的办法,请了一个道士。
这个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给林嫣取名的那位,清风!他这些年云游四海,正巧路过阳邱镇。
以刑凇的道行,一般的道士根本察觉不到,可糟就糟在林嫣只是个凡人,一道符咒,虽逼不出刑凇现形,也看不出他是妖,却看的出林嫣妖气缠身,再想一想这孩子的命格,清风当下了然。
妖终归是妖,纵使刑凇再厉害也改变不了他是妖的事实,他日日呆在林嫣身边于她没有半分好处。
清风并没有指明,只是看了一眼刑凇,刑凇自然猜得出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当晚,刑凇找到清风,开门见山“有什么办法?”
“离开她!”
“别的呢?”
清风摸着自己的一把胡子,摇摇头“没了,她出生时妖气入体,导致体弱多病,也改了她的命格,不然也不会有和你这一段孽缘,这孩子的名字还是我取的,我与她有缘,人妖本不能相恋,她好不容易得了一段姻缘,我也不忍拆散,你且好自为之吧”
“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清风迟疑了一下,依旧摇摇头,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这个办法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刑凇转身离开。
回到屋内,林嫣依旧没睡,她昏睡的日子越来越多,身体也越来越虚弱,难得清醒,站在窗边,幽静的月光正衬得她绝世的容颜,这样的女子,应该得一人温柔相护,如今却因为他……他曾为妖为魔,在生死中不知挣扎过多少回,却第一次因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无可奈何。
“你回来了?”
“嗯”刑凇想抱住她,想起清风的话,只能站在门边。
“你不用担心”林嫣不傻,怎么会不知自己这样是因为他,可即使这样,她也甘之如饴。
“我听说人死是会轮回转世的,喝过孟婆汤就忘却前尘往事,道长说,妖能活很久,若我死了……”
“不会的”刑凇打断她,他怎么能让他心爱的女人因他受轮回之苦,她不该死,他也不会让她死。
“你等我,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她回头,他已不见。
他无法变成人,可这世间却有一种草能隐气息,将他的妖气压下去。
隐息草!
曾有人给过他,只可惜那时候的他并不需要,这草并不是很容易得到的东西,他去了东海,一去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