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第二天下午,杜文冲拿着一包看着象书的东西再次走进文新玉家。那时刚好文新玉也从屋里往外走。
“文姨,你好。”
“呵,是文冲啊,你好,你好。”文新玉一见杜文冲就很高兴。虽然文冲没象他弟弟一样出去读大学,出去大城市工作,但他也是那种对人很有礼貌、很懂分寸的人,她见了就喜欢。
“新莲呢?在家吗?我有事儿找她。”
“她去乡上买奶粉了,不知有没那么快回来。”文新玉说。
“她什么时候去的?”
“半个钟头前。”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等了,文青送给她的书我留在这儿就行了。”杜文冲说。
“文青昨日不是送了新莲秋衣吗?干啥今日又叫你来给她送书呢?”
“我也搞不懂他。秋衣他是昨日寄回来的,我没想到他今日又把书寄来了,说这本书是他早几日才看见的,书店已很久见不到这样的书了,他认为新莲一定会非常爱看,所以他又把它买下来寄给她了。”
“真是太难为他了。真是太难为他了。他可太破费了呵。”文新玉感激地连声说。
在这同一个时间里,杜玉梅正在自家菜地里摘白菜芯。这摘芯白菜没摘芯芥兰那么经摘,摘芯白菜不但头轮摘的芯杆没摘芯芥兰粗,而且摘第二轮的叉枝芯杆也非常细,还非常快老。
玉梅摘好了白菜,就从菜地里把菜带回来,将桶放在门口,然后就从厨房里将砧板和菜刀搬出去,并在凳上坐下来开始择。细点儿的用手折断行了。粗的则用菜刀去切。
这时杜小陆从外边回来了,告诉她:“我今日去学校跟你们校长说了,以后你不用再去上学了。”
“为什么?”玉梅猝地高声叫。
“不为什么。主要是学费我们交不起。”杜小陆说。
“我不干,我要读。”玉梅顶起了牛。
“你要读!没钱谁给你读!”杜小陆有些生气。
“我就要读!不给我读我就不回家了!”玉梅完全是用起了劲来地喊着说。
“好,你要读!你自己去找校长说吧,看他给不给你读!”
“我不管他给不给我读,我都要读!”
“你简直是发神经了。给不给你读你都要读!有这么容易的事儿吗?”
“我……”玉梅睁睁眼,还要再说什么话儿,但终于又没能说了。过了一会儿后,她的表情多少有些缓和了,悲哀地改口说,“好,我不读了。你要给我退学就退学吧,我从明日起就再不去学校了。”
“你真的愿意退学了?”杜小陆不放心地盯着她。
玉梅沉默了。爸爸的话儿她是无法改变的,时间的流水在别的孩子面前能顺利地潺潺流动,但在她这样的孩子面前却易出现障碍。她不得不接受这种辍学在家的命运,她什么话儿也无法再说。
同样在这个时间里,钱洪军正在钱有明家和钱有明、杜良锋、钱金宝等打牌。杜良锋掏出烟丝用粗草纸卷上,吸了一口,然后问钱洪军:
“洪军,你姐今年有二十三、四岁了吧?”
“她的事儿我不知道,你们莫问我。”钱洪军说。
“干啥不问你?你姐的事儿不问你还能问谁呢?”杜良锋皱起眉头。
“你去问她自己吧。”
“呵,你人在这儿我们都不问你,还去问她?开什么玩笑?”
“你不去问她就莫讲她,莫讲她,我不想讲她。”钱洪军摆手。
“干啥怕讲她呢?她可是世上少有的美人儿呵,谁见了她都喜欢的。在别处的人不一定能见到她,我们和她同村的才能经常见到她。在别处的人要说她都没由头说,我们要说她才有由头说,所以我们就比别人更关心她啊。”钱金宝笑眯眯地插话儿说。
“什么世上少有的美人儿!在我的眼中她不过是个凶婆、恶婆、丑八怪!是谁都长得比她好看!你们却还把她捧得这么高,真好笑哩!”钱洪军突然带些气恨地道。
“你怎么这样讲你姐姐啊?这可不象是你这个做弟弟讲的话呵。”杜良锋又说。
“什么不是弟弟讲的话儿!她不是我姐姐,我不想要她这个姐姐!”
“你好象对你姐姐很恨哩。”钱有明盯住钱洪军。
“我恨,我当然恨,我恨死她了!”钱洪军高声说。
“这是为什么呢?对自己的姐姐也这样恨,没理由啊。”杜良锋生纳闷。
“你们要见到她怎么对我就知道了。她对我从来不象对自己的亲弟弟那样爱,相反还总是跟我过不去!”
“姐姐对弟弟有时是这样的。也许你在哪儿做了叫她很生气的事儿,叫她看你总不顺眼吧?”钱金宝又笑眯眯地说。
“我才没做叫她生气的事儿哩。是她自己动不动就乱生气。”
“她都怎么个乱生气法啊?”
“多得很哩,现在也讲不清。我也不想去讲它。”
“真的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钱有明发出了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