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何似龙骧出峡来
笛声幽幽,往事如风水自流。
龙屈涧水,孤凤不堪愁。
世事无常,何日可无忧?
叹争斗,古今依旧,能与何人说。(点绛唇?怀古)
1,笛奏龙吟水
守山大神驺吾站在黑暗的空台上,洁白的长须随谷里若有若无的山风微微颤动,慈祥微眯的眼眸,隐约透着精光,透露些许深藏的睿智。作为全首轩山里最年老的长者,他的生命永远和首轩山,这片大陆的祖脉生死相随。习惯性地抚着美髯,身侧仿佛又出现那小小的身影,扯着他心爱的胡子,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哎哟,小祖宗!”老者苦笑,一番激烈的争夺后,总算救出可怜的胡子。小家伙不满意地歪头仰视自己,可怜兮兮道:“爷爷您就和我说说嘛……”保住了胡子,不过换成了衣袖,老者无奈给娃娃裹上一层袄子,“好吧。”初春微冷的风中,一个低沉醇厚的嗓音,将昔日风光无限的凤凰台,以缓慢悠扬的方式娓娓道来。他终不过是个史官,即便看尽人神百态,也不能为这可怜娃娃多做些什么。就以这些故事,代替亲生爹娘,多爱他一点吧!
所有的故事都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只知道当天地遭遇大难,神仙们便会到这凤凰台上祝祷,企盼凤凰驾临,龙珠得用。千万年来,天地一直相安无事,这传说便……只留下空空的凤凰台,在这里沉睡。”凤凰台啊凤凰台,你曾载着雄霸天下的龙君,你曾抬着仪态万方的凤后,你曾是终结所有苦难的希望。如今,你被人遗忘,凤凰台啊凤凰台……
“哎,我说得还是太复杂了,你没听懂吧?”神思终于飘回的驺吾摸摸黑龙天一的小脑袋,粗糙的大手满是茧子,摩擦头皮却舒服得紧。天一合着双目,似已睡着,卷翘的睫毛老长老长,若是左脸没有胎记,当是个美男子了。龙族嫡长子,多么高贵的身份,却要屈身至此,连存在都不可让人得知。他撩起天一遮盖胎记的长发,火红、乌青混合的胎记,毫无形状可言,端是丑陋无比。就因为这个东西,所有本应属于天一的荣耀和幸福,全给了他漂亮的同胞弟弟,白龙天穹。
“爷爷想叫凤凰回来吗?”驺吾吓了一跳,天一却跳起,拍去身上尘土,笑吟吟地看着他。“好小子,装睡啊?”驺吾莞尔,“想吗?想吗?”天一兴致勃勃地直盯着他。驺吾莫名其妙,便敷衍道:“唉,凤凰哪里是爷爷想叫就能叫得回来的。”“就说想不想嘛!”“好啦,若是能,当然想啦,爷爷想求凤凰把你脸上的胎记去掉,让天一变成个美男子啊!”“讨厌!爷爷坏蛋!”“呵呵!”
天一最讨厌旁人提及胎记,爷爷告诉他,小朋友们不愿意和他玩,都是因为这该死的胎记!驺吾以为天一就此作罢,成功转移话题,正欲起身,却听天一拍拍双手,背在身后,自在地站在凤凰台中,笑道:“山海经有云:凤凰,其状如鸡,五采而文,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只要我夜夜在凤凰台上吹笛,凤凰自会慕歌而来,到时候没了胎记,我就可以下山啦!”
驺吾忍住笑,不忍打击这天真小子,道:“好,好,爷爷知道你的宝贝笛子神妙,只要你乖乖多穿衣服,想吹就吹吧!”然后趁天一得意之时,一把抱起,朝屋子赶去,小孩子还是早早睡觉的好。身后空空的凤凰台,黑压压的,在夜里无限寂寞。
此后天一便当了真,夜夜来凤凰台吹笛,无比郑重。玉笛落霞本是通灵之物,在仙气汇集的凤凰台以此法滋养也是好事,驺吾没有反对。反正这不过是小孩子一厢情愿的想法,很快便会没了热情。却不料天一居然风雨无阻,一次也未间断。不仅用笛声征服了附近的灵兽,自己的法力也增进不少。天一从不抱怨凤凰为何迟迟不来,驺吾欢喜于天一的进步,忽略了这个疑问。反正天一终其一生都不得出这后山,用这风雅的爱好排遣寂寞,不失为一件好事。
唉,这娃娃不过四岁,便会背诵山海经,还有神物紫草伴其出生,灵通玉笛认其为主,黑龙天一的资质,不可不谓上佳。只可惜再怎么上佳的资质,也逃不过命运的捉弄,空留一抹封印,长埋黄土。思及此,老人提起拐杖,黯然离去,若没发生那件事,他该有二十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