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年岁花甲,一身家居便服,刚走到椅子前坐下,卢啸便急忙上前两步,匍匐跪倒在地,姿态甚是卑微,口中言道:“小人卢啸,拜见丞相大人。”
卢啸这番举动,让跟随在身后的赵一峰措手不及,他难以相信,曾经顶天立地的大师兄,竟会这般谄媚,又听卢啸口中所说,言道“拜见丞相大人”,更是惊在当场,如今这朝廷中,能称的了“丞相”的人,除了大奸臣贾似道外,还能有谁?
赵一峰既惊且怒,又觉心痛,不明白卢啸为何要这样做,这时贾似道用手轻扶桌案,身子微微前倾,眼睛瞥了一下跪倒在地的卢啸,鼻孔中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原来你就是卢啸?你求见我有何事?”
卢啸直起上身,眼睛却仍看着地面,从怀中取出数张纸卷,双手托举过头顶,说道:“小人求见大人,乃是要献上抵御蒙元鞑子之策……”
“哦!”贾似道衣袖中,双拳紧紧一握,说道:“你有破敌之策?蒙古鞑子肆虐边疆数十载,多少能人志士,都无计可施,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言有抵御鞑子之策?”
卢啸忙称“不敢”,说道:“大人看看便知。”
“拿来!”贾似道说道,便有一个下人,走下台阶,从卢啸手中接过那些纸卷,递给贾似道,贾似道打开纸卷,只是随意看了几眼,眼神突然锐利起来,这才收起轻视之意,仔细翻阅起那些纸卷。
待看过之后,贾似道不觉心潮澎湃,暗道:“若真依此法,大破蒙元之日,必不久远,若到那时,可是一桩惊天动地的大功劳。”
贾似道想到功成名就之时,自己戴红花,骑高头大马,在大街上耀武扬威,街道两旁百姓,无不对他称赞有加,就连那皇城中的圣上,也是对他佩服不已,那该是何等的快哉!
可这破敌之策,却不是他贾似道想出来的,贾似道想到这里,慢慢清醒下来,眼神看向卢啸时,已满是愤恨之色,他说道:“我看你这纸卷上所写的东西,说什么蒙元疆域广阔,从他们的东方,到他们的西方,要走上数年有余,就只这一句话,你的破敌之策,便是一堆废纸,有谁能在蒙元境内,来去自如,打探到蒙古鞑子的底细。”
“小人就曾深入敌境,打探数年,那纸卷上所写,全是小人亲眼所见。”卢啸赶忙说道,却不想他的这句话,竟激得贾似道心生杀意,贾似道岂会分辨不出真话假话,正因为卢啸所说的是真话,贾似道才更容不得卢啸活在世上。
贾似道示意两旁军士,要将卢啸师兄弟二人诛杀当场,或许是他的杀气太重,被卢啸觉察到,卢啸猛的抬起头,看向贾似道,好似刚记起什么来,一副懊恼的样子,急忙说道:“大人,小人对大人仰慕之至,想要拜入大人门下,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缘,今日便将这破敌之策献于大人,还恳请大人能收下小人。”
贾似道杀意顿消,笑了几声,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破敌之策是你想出来的,我怎能夺人之美。”
赵一峰听到卢啸要拜入贾似道门下,不觉怒火中烧,江湖人对气节犹是看重,卢啸这种行为,与欺师灭祖无二,更况且他要拜的那人,还是当朝第一的大奸臣,赵一峰双拳紧握,不住嘎吱作响。
卢啸听到响声,知道赵一峰已是恼怒极了自己,脸色黯淡下来,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换上一副谄媚样子,说道:“大人这话差矣,小人若能拜入大人门下,小人的一切便都是大人的,这区区一纸破敌之策,又算的了什么。”
贾似道“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若是你这般说,老夫倒是能安下心来。”又向两旁摆了摆手,示意军士们收起兵器,那股杀气便自此烟消云散。
贾似道这时便开始思索,要如何将这破敌之策,交于当今圣上,便向卢啸问了些蒙元境内的事,准备在将破敌之策交于当今圣上之时,以备圣上询问。
卢啸自是知无不言,将蒙元虚实一一道来,他说道:“蒙元虽疆域辽阔,可最近却生了内乱,蒙古皇帝前些年,在攻打川中时战死,为了争夺皇位,蒙古人自此内斗不止,如今他们的这个皇帝,虽说最终取得胜利,登基称帝,可真正能控制的势力范围,不过仅长江以北,那些我们从前丢弃掉的领土……”
正说到这时,忽然从院墙上飞下来一个人,打断卢啸的话,那人衣着华丽,一副富家公子样子,只见他跃入院子中央,令院内众人,无不惊讶不已,便有军士上前质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丞相府邸。”
那人冷冷一笑,也不答话,只是冲贾似道拱了拱手,说道:“不知丞相大人最近可好,我代表家父向丞相大人问安了。”
卢啸听那人说话的声音,只觉耳熟,便抬头看向那人,不禁吸了口凉气,道:“是你!”
一旁赵一峰也是一脸没想到,那人这时转过头看了看两人,露出他的样貌,竟然是白天卢啸师兄弟二人,在酒馆碰到的那个少年。
贾似道仔细看了看少年,却并不认识,疑问道:“你是何人?”
少年仰头大笑两声,说道:“大人不认得我吗?可还记得当年宋元和谈之时!”
贾似道又细细看了看那少年的样貌,觉得和他当年在阵前,与蒙元首领和谈时,那个蒙古头领很是相像,惊奇道:“莫非你是那人的……”
少年冲贾似道一摆手,止住贾似道的话,向卢啸走近了几步,说道:“你是何时去的蒙古,竟然能在我蒙元境内,畅行无阻?”
卢啸悄悄摸向自己的宝剑,此时不禁生出一丝悔意,他以为这少年不过只是一个小角色,到江南刺探一番,便会北返,又念及师门戒律,才手下留情,饶了少年一命,不想却被他跟踪到了这里。
卢啸所谋划的大事,眼看便能成功,不料此时却生出了变故,这叫卢啸怎能不后悔当时的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