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维安兴致上来了：“龙蛋？它现在在哪里？你把它煎了还是煮了？味道如何？”
卡德尔瞪着他说：“当然那只蛋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今天也不用看你这张讨厌的脸了。”
达维安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坦然接受了，说：“所以说，你一定是出于某种原因而没办法面对我这只不平凡的蛋，因此把我送到了晨曦城里我的父母家？”即使这件事是真的，他也不想在‘父母’二字前加个‘养’字。
“你是个人类，勉强算是吧，虽然你的母亲是头巨龙，但我总不能把你扔到龙窝里给别的龙当点心吧？所以只好送到了人类的地方。啥？为啥我不亲自把你带大？老天，让一个年轻的矮人带孩子还不如让他饮弹自杀。”达维安并没有发问，所以卡德尔算是自问自答地解释了他把龙蛋送走的原因。
达维安饶有兴趣：“这么说，我是从蛋里出来的一条龙？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却能合理解释一些现象，拿最明显的来说，就是我长期占据街中一霸的位置，左邻右舍的伙计们从不敢在我面前亮拳脚。并且我胳膊上和背上纹了好大一片‘万里河山图’，看起来很拉风。”
卡德尔撇他一眼，说：“那是龙鳞。不过当个街霸，你的追求可真高。”
“还有更高的追求，”达维安回答，“只不过这个追求目前对我来说有点困难，所以我父亲指点我来这个偏远的地方来找你，卡德尔。”
“卡德尔·鹰眼，别忘了加鹰眼两个字，这是我身份的特征。而且就辈分来说，你可得喊我一声叔叔。”矮人有些不满。
“噢抱歉，我实在没办法把您那惺忪的醉眼和鹰眼联系到一起，况且一百二十六岁的矮人其实和十七岁的我是一样年轻的。就像你说的你和我父亲是很要好的朋友，那么我猜从老化程度上来看，你该叫他一声叔叔……”达维安似乎毫不尊重“长者”。
卡德尔也无所谓：“做矮人就是这样，看着人类出生，到最后又给他送葬，甚至连送好几代，真希望我给你上坟的时候你能让我想起来点什么。说吧，是什么重要的事能终于让你的养父想起来指点你来找我？他似乎早该这么做了。”
“也许吧，但我认为原因出在我身上，如果我早两年恋爱的话，可能那个时候就会来找你了。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但岳母似乎嫌我家住的皮匠铺太过简陋，所以希望我能在晨曦城的东区买到一座至少两层的小宅……我算了下，如果我继承父亲的皮匠生意，那么我辛苦劳作不吃不喝四十年后有可能达到这个目标，当然按照现在钱币的贬值速度，可能四十年后还不如四十年前。我这么说，你能理解？”
“完全能理解。给你支个招，你不娶她不就完了呗？人类女人麻烦事多的很。我认识一些不错的矮人姑娘，需要介绍给你认识吗？放心，我们矮人嫁闺女只看男方是否抡得动家里祖传的铁锤，有手艺才有生活嘛。”矮人不无讽刺的看着达维安。
“如果我娶了一个矮人姑娘，那么在我有生之年她会青春永驻，这听起来很不错，但是我死后她就要面对三四百年的孤独，这又多么残忍！”达维安听起来有些伤感。或许他想以此回应卡德尔的挖苦。
矮人哈哈大笑：“放心啦，矮人们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说实在的，我有些生气。你父亲是一个有不可思议经历的人，他的故事足以让最好的史学家写上三五十年。你的母亲是我见过甚至在听说过的范围内唯一一头可以变成人形的龙，她美丽动人，让许多精灵美女也黯然失色，她甚至拥有支配所有巨龙的权力。而你兼有二人的血统——虽是人类的形态，但却是从龙蛋中出生。噢该死的，你今年十七岁，那枚蛋孵化竟用了三年之久？我本以为五年前你就会来找我了，如果你那时候是十五岁的话。天知道你这蠢材怎么十七岁才有了心上人。”
矮人越说越气愤。他喝了一大口霜梅酒，平息了胸中的怒火，又接着说：“我告诉那个老皮匠，如果你对人生有任何想法，就可以来找我，我会像当年辅佐你父亲一样辅佐你。哈哈，当时那对皮匠夫妇有好多年没有生出儿女，而我拿着一个龙蛋说，这是神赐予你们的子嗣，养育它会光耀门庭，抛弃它则有无尽惩罚，他们诚惶诚恐的信以为真，真是一对忠厚老实的人。我以为虎父无犬子，你少年长成之时一定会胸怀大志，正如你父亲十六岁那年立志要做王国第一骑士……啊呸，他当年也是为了赢得巨龙公主的欢心，真是犬父有犬子！”
达维安耸耸肩。他丝毫不因矮人对自己父亲不敬而恼怒。他知道朋友之间总是用相互“侮辱”的方式表达自己有多爱对方，卡德尔当年对父亲一定更“过分”。
“那个人类女孩有多美丽，值得你拿晨曦城东区的二层小宅来换？如果你拿这笔钱去买官的话，估计能封个爵士了。你知道的，现今的世道，钱比感情和荣誉更受欢迎。”卡德尔问。
“她和我有说不完的话，对别人却是一言不发。我确信我对她来说就是一切，所以在任何时候我都不能抽身离开。我没得选择，选择权在她手里，选择财富还是我这个忠心的穷小子。但我会努力让她二者兼有。”
“哦天呐，我要感动哭了！”卡德尔捂着脸大笑，很明显在说反话，“据说人类女人是这世界上头脑最复杂的生物，其实也不复杂，只要你有大堆大堆的金币银币，她们立马变成世界上头脑最简单的生物。多么滑稽！”
“是啊，不如就让我娶个矮子女人，肥嘟嘟圆敦敦，晚上睡觉还可以当枕头用。”达维安显然不满卡德尔对人类女人的定义。
矮子说：“随你。我答应你父亲要帮你克服一切艰难险阻，哦，你父亲真不是个狠心的人，相较于和他一样叱咤风云的英雄，他更想让你当一个生活富足悠闲的凡人。可惜，你岳母毁了你父亲的计划。要买的起晨曦城东区的房子，抢劫一次巨富的家差不多就够了，这是最保险的方法。当然也可以选择不犯法的方式，比如去做佣兵，或是当个赏金猎人，不过这都是要命的活计。话又说回来，这年头不在刀头上舔血，哪个人类穷小子能咸鱼翻身？安安分分的世世为奴，代代受累，也仅能养家糊口而已。”
“我以为你活了一百二十六年，总要有些积蓄。”达维安毫不脸红的说。
“矮人的胡须是唯一的积蓄。事实上矮人拥有的精湛手艺使钱变得不重要。他们随时都可以挣到钱。当然也会马上把钱花出去。”
“所以很多矮人到了暮年都会无奈的选择以冒险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天呐你这头龙在人类社会生活了十七年已经完全和人类的思维方式一样了。老无所依的状况大概只会发生在人类身上。一个辛苦劳作一生的人完全有资格享受老年的富足，但是他几十年来劳动的成果都被一些不劳动或很少劳动的人挥霍了。那些人被称作权贵阶层，他们声称自己也在服务大众，并且将王国取得进步的功劳收归己有，实际上他们才是阻碍社会进步的真正毒瘤。”说到此卡德尔特意看了看达维安，期待他能对自己的“高见”来一些褒奖性的评论。
“你用了一百多年弄明白了这些，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啊。实际上人类对你所说的话有更真切的感受和更深刻的认识。但是他们认为要改变这种秩序，就得面对权贵阶层手里的数万军队，而为了避免自己的流血牺牲，他们选择千方百计成为他们所痛恨的那部分人的一员。反正是要想不被奴役，就要去奴役。所以文人成为奸佞，少女沦为情妇，父亲点头哈腰，儿子卑躬屈膝，人的一切尊严与荣耀丧失殆尽，只不过是为了正常的生活下去。在人类中，几乎人人都明白这些，人们不可能永远对自己的处境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
感觉快要被说服了，卡德尔急忙挽回场子：“不就是一座二层小宅么，也至于我俩在此微言大义？走，矮子叔帮你摆平。我们是去做佣兵还是赏金猎人，还是单干？”
“具体介绍下它们的区别？”
“佣兵是加入一支被雇佣的军队，为别人打仗；赏金猎人就是有偿杀手；单干指的是我们自己去寻找宝藏，比如龙的巢穴，或是海盗的藏宝，也可能去探索一下王宫，不过为了你的钱能安稳花出去，我们还是到人类居住地以外碰碰运气。”
“单干。都是要命的活计，不如自己当老板。”
“好！出发！”矮人从躺椅上一跃而起，从墙上取下一件带有尖尖兜帽的灰旧披风，然后从匣子里飞快的取出一杆双管火枪，又把弹药袋装满。一气呵成。
“现在我们去哪？”
“当然是搞些装备。你准备一身布衣去面对巨龙或是海盗？矮子叔还有些小钱，应该可以买些护具和趁手的武器。现在我们的首个目的地，晨曦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