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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义猎户热心相助

夫妇二人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将绵软无力的凌月安顿在暖和的土炕上,周大嫂忙着去烧热水,猎户则走到小小的院落里,将那块獐子皮钉在墙上晾晒。然后回到厨房里,对坐在灶塘口的周大嫂说:“前日里大毛他姥姥不是带了些粳米来么?取出来熬点烂粥给那个小兄弟喝。”

周大嫂嗔道:“还消你说!你看灶台上那是什么!”

周冲顺着女人手指望去,灶台上的一个粗瓷碗里,洗好的半碗粳米沾着山泉水,颗颗晶莹剔透。

周冲憨厚的笑了:“就知道你是菩萨心肠!”

周大嫂受到丈夫的夸奖,脸颊悄然飞上一抹绯红,恍若三月桃花,顷刻又晕开一抹担忧:“你我夫妻二人平素待人热心,倒也无碍。只是此人一身血污,鲁莽留下会不会招来祸端啊?”

周冲道:“看着是一条性命,总不能视若不见啊!”

周大嫂道:“那人一身衣衫虽已破烂,却不难看出是用上好布料裁制而成,应是有钱人家贵公子,看他伤成那样,定是有人要取他性命。要杀贵公子的人,恐怕权势极高,若是寻上门来,岂不连累我们一家四口?”

周冲只是一心忙着救人,并未想太多,妻子毕竟心细,考虑的无不有道理。只是既然人已救回,总不能再背回林子里去啊!夫妻二人一向心善,断然不能见死不救。于是说来说去,还是决定留凌月住下来养伤,只是最近周冲就不再进山打猎了,留守家中时刻警戒,以防凌月的仇家觅来。

家中土坯房甚为狭窄,幸好前几天两个孩子大毛、二毛随姥姥家去了,否则都没多余的炕让凌月躺。

周冲每日耐心的给凌月拆开绷带换药,周大嫂则用原本留给孩子的粳米细心熬了稀粥,一匙一匙给凌月喂下去,还抽空将周冲的一套旧衣改了改,让周冲帮凌月擦拭身体后给他换上,千疮百孔的血衣拿到灶下一把火烧掉。在夫妇二人细心照料下,凌月惨白的脸上逐渐有了血色,伤口也慢慢开始愈合,半个月后,伤口俱已褪疤,长出粉红色的新皮肤,虽不小心触碰到仍会很痛,但已不用再整日躺在炕上了。为免惹麻烦,周冲叮嘱凌月只可在小院内走动,切莫要出去。

凌月心中无比感激,周冲家的条件虽然简陋不堪,但夫妻二人给予他的关心和照顾让他感到了暖暖的亲情,这是他以前在皇宫从未感受过的。而且夫妇二人为了不让他心情难过,从未问过关于他身世的任何问题,冒险留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养伤,需要怎样的善心才能做到?这让他肃然起敬,平凡的平民夫妇,品德高过许多王公贵族!

这一日吃过午饭后,周冲见阳光和暖,便搬出几把竹椅,站在院中呼喊凌月出来晒太阳。

秋日午后宁静清爽,无风的日子里,阳光晒起来甚是惬意。

女人站在屋檐下往横搭的竹竿上晾衣服,凌月和周冲舒舒服服的坐在竹椅上,听周冲讲山林中的见闻。

多么温馨的场景啊!这就是老百姓的生活!

凌月内心感慨着,一家人平平安安生活在一起,虽然只有粗茶淡饭,但能朝夕相处终老,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啊!半个月的相处,他充分的领略了这夫妇二人的善良和真诚。现在身体虽然虚弱,但已能自由走动,不该再留下打扰他们了。可以肯定陆虎一定会四处搜寻他的踪迹,虽然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但继续留下说不定会给这温馨宁静的农家小院带来灾祸!

沉吟良久,凌月开口道:“周大哥,这段日子多亏了你和嫂嫂精心照料,如今我体力已恢复,不便再继续叨扰,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周冲放下手里的旱烟锅,担忧道:“小兄弟,你虽然能走动了,但并未完全恢复,尚且需要静卧修养,你这一走,有地方可以去么?”

这一问勾起凌月心中的痛,他强压住心底的悲伤,站起来对着周冲和周大嫂拱起手,深深一拜,二人慌忙伸手搀扶,凌月看着二人说道:“大哥和嫂嫂对我的救命之恩永生难报!实不相瞒,我全家俱已被贼人杀戮,我的家已被血洗!确是无处可去,但留下只会给你们带来灾祸,我不会做忘恩负义之徒,牵连恩人受累。只是,二位对我恩重如山,我却无能为报,心中实在惭愧!待我为家人报仇后定会登门重谢!”

周冲夫妇看着这个瘦弱的年轻人,他的眼神无比坚毅、真诚,知道他去意已决,便也不再阻拦,于是夫妇二人为他准备了备用的药物及干粮,次日清晨,凌月告辞离开。

时值深秋,漫山红叶挂上一层薄霜,在阳光下泛出阵阵银光。凌月行走在这不知名的山脚下,脚步匆匆。

他在脑子里将熟识的人一一比较过,最终想到一个人——清远寺主持慈德大师,几年前,皇嫂在清远寺做过一段时间俗家弟子,凌月也曾随皇兄一起去住过几日,听慈德大师讲法。那时,皇嫂和皇兄对清远寺赏赐丰厚,并下旨清远寺从此由朝廷供养,永保香火。慈德大师对兄嫂亦是忠心耿耿,想来此去投靠他,或者能被收留。

官道是不能走的了,陆虎肯定在各个路口俱已布好士兵查处往来行人。走这山间小径虽然艰难些,却能保平安,只是要多费些功夫了。

凌月白天匆忙赶路,晚上便胡乱在山庙或是找个背风的山窝搭一堆篝火凑合着过夜,这样的生活,以前在皇宫时简直无法想象出来,现在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人生真是奇妙啊!谁会料到,一身布衣躺在山洞里嚼着硬面饼的,会是一位王爷!

十几天的奔波,终于在一个秋雨绵绵的夜晚,凌月来到了清远寺宝刹门前。

慈德大师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遍身褴褛不堪的少年,虽然满面脏污,却掩不住满含杀气的双目,举手投足之间,贵胄逼人,无不说明他正是尊贵无比的从一品郡王爷凌月!

凌月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的向着慈德大师合掌行礼,求慈德大师收留自己。

慈德大师连忙搀起他,看着他俊秀眉目间隐隐萦绕的杀气,微微叹了一口气,收留他,等于给寺院埋下祸患,但整个寺院深受皇室恩泽,皇后和皇上的恩德又岂敢轻易忘怀?沉吟片刻,慈德大师作出决定:收留凌月。将凌月安置在后院藏经阁,不常与僧人接触,真实的身份也只有慈德大师以及当天在旁边的两个僧人知晓。为免事端,连当今太后,也就是昔日的皇后也不知道凌月尚在人世,悄然隐藏于皇城外安静的寺院中。

转眼七载,凌月在藏经阁内饱读经书,虽未出家,却潜心修习佛法,一心追求西方极乐之境,昔日的杀气已荡然无存,与出家人无异。同时他也成了这藏经阁的主人,寺里僧众皆称呼他为“远尘居士”。这是慈德大师为他取的名字,远离尘世,远离争斗,远离杀戮。

他也从僧人口中得知大皇子并未被杀害,而是登基做了皇帝,改国号为永乐。另两个皇侄则莫名失踪。皇嫂梁太后基本上也是被软禁在了后宫,只能在大春时分出宫一次,去社稷庙祭奠先祖。而其余偏妃所生子女,俱被以各种借口在半年内杀的精光。

知道哥哥的子嗣尚在人世,凌月心中略略欣慰了些,同时也无比担心他们的安危。朝政掌握在陆虎和梁思谷手中,小小的皇帝只不过是二奸一颗随心所欲任由搬弄的棋子罢了,不知何时便会悄然从皇宫内消失。

但也只能是妄自担心罢了,自己眼下寄身寺院,无兵无权,自身尚且难保,也无暇顾及皇侄了,所能做的,只有每日里在佛祖面前殷勤祈祷,只望佛祖会佑庇侄子及皇嫂平平安安。

在佛经中浸润的久了,心灵渐渐趋于平静,难以再起波澜。

不料今日,却被可欣和清流所感染,忍不住勾起一阵阵悲恸,胸口隐隐作痛,面色苍白,几欲痛绝。

可欣和清流终于哭够了,她拉着清流黑瘦的小手走下楼梯,准备将他送到小院门口。冷不防看见凌月靠在辕门上,一只手紧紧的按着胸口,满头冷汗,脸色惨淡骇人!她吓得大叫一声,丢开清流跑到凌月身边,连声问道:“居士,你你你,你没事吧?”

清流也跑过来问道:“居士,可要请大师过来?”

凌月悠悠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二人的表情,自知失态,他舒了一口气,冲二人摆摆手道:“无碍,我一向脾胃不和,用点热茶便好。莫要惊扰大师!”

听他如是说,可欣也放下心来,她拍拍清流的肩:“清流,快去做功课吧,别耽误时间啦!居士有我照顾,放心吧!”

清流应声走了。

可欣柔柔搀起凌月的胳膊,将他扶进屋内坐下,倒了一盏热茶端过来放在他手上,然后坐在一边趁机四下打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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