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振恍然大悟，“卑职明白了！如王爷与李将军同时从大同出发，前者往北平，后者往答鲁城，当王爷到王府时，李将军估计也才刚到答鲁城附近。如此一来，只要王爷迅速处理完府务，即刻折返。李将军那头，算上沿路打探消息的耗时。王爷应该能在李将军过阿卜山前，赶回这里！”
“不错，正是如此！”
朱振兴奋不已，“王爷，张大人此计一举两得，请王爷莫在犹豫！”同时也暗暗向蒋东打眼色。
蒋东细想，虽存在一定的风险，如万一王爷在回程时被耽搁了，但确也是唯一能兼顾两头的方法了，“王爷，卑职也认为此计甚好。”
屋里三人都露出满意的表情，而杨宸却偏偏觉得不满意。他甚至认为这是最差的一个方法。
去岁，东蒙可汗接受大齐的赐封，为东顺义王，并与朝廷达成朝贡互市和议。照和议之约，每年二月为入贡之时。可今年整个二月过去了，东蒙不仅没有派遣使者入境，甚至到了如今五月，都没有送半点消息入齐。
杨宸很清楚，东蒙内部对朝贡互市之事本就有分歧，特别是东蒙可汗长子里瓦列与一帮老贵族，好战好大喜功，大齐建国已将近百年，竟然还异想天开，妄想有一日打回中原。他当初也是花了大力气，联合东蒙可汗第三子哈刺，好容易才说服东蒙可汗接受赐封。
从十五岁起投身边疆军事，杨宸看到太多的无辜的百姓，在战火中，失去性命、亲人和家园。他觉得这些无谓的战火是可以消停的，边区的百姓也是可以过上和平的日子的。方法，就是朝贡互市。
没想到，才刚开始，第一步蒙派使者入贡，就出现如此状况，看来，必是东蒙内部又生变！
最糟糕的是，竟连三王子哈刺也没有半点消息。杨宸觉得，此次李玉庭入大漠，势必凶险，所以他才在后方盯紧，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出兵营救。不要说离开三日，就是离开一日，他也绝不放心。
可是北平王府那头，他同样也不放心。
据徐嬷嬷在信中的描述，虽然胎儿暂时保住了，可洁儿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身子十分虚弱。没有比杨宸再清楚了，此时，洁儿是多盼望自己在她身边。哪怕孩子最终保不住，他至少能和她一起承受痛苦。而不是等他回去，看到的只剩下一双干涸的眼睛，那种失望之极的眼神……
左右为难，真不知该如何抉择！
“容本王再想想，你们先退下。”
三人还要说什么，一触及杨宸冷冽的目光，都退缩了。
“你们紧记，此事切勿声张，尤其是李玉庭将军，在本王有决定之前，万万不可让其知道此事！”杨宸嘱咐道。
三人都心知李玉庭将军与王妃兄妹感情深厚，此时若知晓王妃之事，恐会节外生枝，还是等王爷有了决定，他们两舅兄自个儿商量去吧。便都一一应下，退出司署。
－－－－－－－－－－－－－－－－－－－－－－－－－－－－－－－－－－－－－－－－－－－－－－－－－－－－
日薄西山，距离大同府约千余里之外的一个柳叶镇驿馆门前，一队人马停下来，正准备入馆歇息，昂首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着青色官服的男子。
斜对着驿馆不远处，有一个茶铺子，这个时辰，只有一两位歇脚的行人在喝水了。
“这位客官，太阳下山了，小店也准备关门了，您看……”茶铺老汉走到最后一位客人身旁，不好意思地说。
客人笑笑，“没事儿，老爹，谢谢你！”随手放下十个铜钱。
老汉高兴地收起，见客人大方，不禁热情多寒暄两句，“客官，看您不像本地人，赶路的吧。这会儿也该找住的地儿去了。咱们这小镇，正经的旅馆没几家。最近的一家，诺，就在那儿。可您也瞧见了，方才门口来了一队人马，看模样，还是官府的人。今晚那儿肯定铁是没房了。您啊，还是快到别处去寻寻吧。”
“多谢了，老爹。”
客人便起身离开了。
老汉哼着小曲，收拾好桌椅，正准备推车回家，“嗯？方才那位客官怎么好像是朝东走了？那个方向可没有客栈，再走下去，就是镇外的荒郊了。”
“糟了，”老汉一拍车扶手，“那边好像有山贼啊！”
老汉挠挠头，自言自语：“也不知俺老乡说真还是说假，说他那天夜里，摸黑赶路，路过山林，就看见当中有人影，以为是山贼，吓得个半死一路跑回来。幸好最后也没出什么事。”
老汉看向镇东的方向，“客官，希望您吉人有天相，别遇到什么山贼吧。”
－－－－－－－－－－－－－－－－－－－－－－－－－－－－－－－－－－－－－－－－－－－－－－－
月沉日升，这里是距离柳叶镇五百里外的另一个镇甸。一间旅馆的二楼客房中，有一位男子依窗而立，清晨的阳光打在身上，四周莹起朦胧的光芒，只有左手腕上的银色手环，反射出闪亮的光芒。
门外响起规则的敲门声，另一位男子进来，“禀告大人，刚收到信鸽传书，鸿胪寺少卿一行十人，昨日傍晚到柳叶镇的驿馆歇下。照此行速，再有三、四天时间，就能到达大同府。”
“大同可有消息？”
“回大人，大同的传信也到了。北平的信使已到，不过，平王他……还没有动静。”
带着手环的男子眉头皱起。
“通知柳叶镇的人，让他想办法拖延使者。传信至北平，如两日后，未收到我的信号，让他们照计划执行。”
“是。”
男人眯起眼看向冉冉升起的朝阳，“准备一下，我们出发往蔚州。”......
晨起，站在卫城城楼上，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沐浴着朝阳的霞光，是杨宸最喜爱的一件事，因为此时，最令人心底清明。可是今日，他内心却依旧纷繁扰乱。到底是去还是留，仍旧未有决定。
此时，一位内侍躬身走近卫安，耳语几句，从怀中抽出一封信函，递给卫安。
卫安接过，轻步走至王爷身旁，“王爷，冯保密函。”
“冯保？”杨宸侧头，一封牛皮色的信封呈上，信封几个簪花小楷跃然入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