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长江向北，再向西边的内地走，穿过一个省管农场，灌溉水渠边的延绵起伏的丘陵地带有一个村子，许不子曾在那里办过寒暑假辅导班，他也想着他辅导过的那几个学生怎么样了，尤其其中的一个女生，许不子很想去看看她。
虽然他心里想去看那个女学生，但行动上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隔了这么些年了，有没有必要去看呢？
只有学生看望老师的，哪有老师看望学生的道理呢？
但在腊月二十九这一天，都快要过年了，许不子还是下决心去看一看。
管它什么时间呢！管它什么伦理呢！他内心里真的很想见着她，很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个村子叫绿桥村，在长江西岸，可是离长江还有三四里的路程，依靠在丘陵地带上，前面有一条灌溉渠弯弯曲曲地绕过去。
村子以前以种水稻为主，后来改种柑橘，所以整个村子现在都淹没在柑橘林中了，要不然圭都县被称为中国的柑橘之乡呢！
骑了四五十分钟，他终于骑到了，因为一直雨雪，农村的小路都变成了稀泥，许不子的皮鞋就踩满了泥巴。
他的自行车也推不动了，因为车轮子上都沾满了泥，他便把车停在别人家的屋门前。
“您好，我可以把自行车停放在您这儿吗？一会儿我就下来。”
“可以，”屋主人说，然后他再看了许不子一眼，便张开嘴笑了：“这不是许不子老师吗？您怎么过来了？”
许不子从前在这里办辅导班的时候经常从这屋门前经过，屋主人都认得他了。
“我想来看看桑莹兰，她在吗？”
“她在。”
许不子就继续向前爬去，他爬上一道泥坡，穿过篱笆旁的一条很窄的小径，然后终于来到了桑莹兰的屋门前。
这是一栋二层的楼房，很普通的，外墙贴着白色的瓷砖，跟周围农户大同小异，门前的空地边缘种有桃李树，还有柑桔树，竹子。
她妈妈在门前低头洗衣，抬头一看，见许不子爬得脸红脖子粗，正站在场地边缘看着她。那许不子张了张嘴，显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有些尴尬地瞪眼把她瞧着，一边嘴里还喘气呢。
“许不子老师呀！”她妈妈见许不子看见她居然没话说，不知跑来干什么的，便打破了这种尴尬，同时投来疑问的目光：“您有事吗？”
许不子不知怎么开口才好呢，虽然对方在问他，他还是不知怎么开口，他来干什么的呢？！他到底来干什么的呢？！
关心学生吧！不可以吗？！
许不子给自己找了这样一条理由，便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面对着这无限尴尬的场面。
“桑莹兰在家吗？”
“在。”
她妈妈简洁地回答了一个字，然后低下头来，把手擦了擦，“您请坐。”
她妈妈把手在衣服上又擦擦，起身给许不子拿来了一把椅子，同时喊到：“桑莹兰，许不子老师来了。”
喊声过后，从屋里慢慢走出一名少女，微低着头，从阴暗的屋内来到场院的光明里。
她苍白的脸色，参差不齐的短头发，瘦弱的身子，身上穿着廉价朴素的衣服，看上去很不起眼，精神也不大好。
“许不子老师，”那张依然没有完全发育的小脸上一双怯怯的眼睛看着许不子，喊了一声，又低下了。
许不子干笑了一下，他发现要恢复与这个学生从前那样近的距离是不可能的了。他有些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儿，他脸红了。
他努力镇定，在脑子里慢慢回想了一下，他想起来了：这个叫桑莹兰的女孩子是一个有力量的女学生，许不子能看透她瘦弱而不起眼的外表，知道她内心是有力量的，是可以信赖的，他对她非常看重。
“你现在在哪里？”许不子这样问她，因为他估计她应该高中毕业了。
“她复读了，”她妈妈在旁边替她回答，随后还叹了一口气。
“哦，没考好吗？”许不子惊讶地问。
“高考只考了四百多分，谁知道她怎么搞的呢！”她妈妈把女儿望了一眼，女儿只是垂着头。
许不子听到是这样一个结果，他便沉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