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严谨一点的说法是可知的最晚联系到苏浩天的人是市里另外一家小贷公司的某业务经理,时间是昨天上午11时12分,这位非常有责任心的业务经理在下午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没有打通,当时也只觉得是在睡下午觉手上又有别的工作也没有多加在意,晚上出去逛街的时候正好路过侯正辉家的别墅,发现灯都没开,再打侯正辉和他夫人的电话全都是关机状态,问邻居的时候邻居都说不知道,其实当时也只是觉得可能是有事去什么地方旅游了,毕竟这年头是法制社会,像过去那样说跑路就跑路不一样,真正让这位业务经理警觉的是邻居的一句“可能是去外地借钱吧……”,当时这位业务经理觉得不对,追问之下才得知苏浩天这几个月家里经常吵架,天天早出晚归,每天都有很多西装革履的人上门不知道干什么,甚至还有农民工上门讨薪的,让邻居觉得可能有什么问题。这位业务经理慌忙之间也不好确认,只好通过小贷协会的渠道询问苏浩天有没有在别家小贷公司借钱。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在年前年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苏浩天一共向全市27家小贷公司用手上部分土地和商铺总共融资2亿6000多万。也是小贷协会孙秘书长热心,大晚上的赶紧通过自己人脉在银行打听,本来银行还不想说的,孙秘书长直接在电话里爆了粗口才打听到一点点消息。
苏浩天自去年11月开始陆陆续续向各家银行融资,数目就孙秘书长打听到的结果最起码有3个多亿,最早的一笔逾期是在今年1月12号,当时银行间也有一些风声,逐渐的,大家也都有了一些警觉,但是毕竟苏浩天家大业大,这种时候也都觉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都不想放弃这样的大客户,没什么太大的反映,后来数额逐渐大了各家银行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也就都不敢放钱给他了。苏浩天只好求助于民间资本,银行也希望苏浩天能从民间融到钱,也非常默契得对此事三缄其口。
现在银行方面也失去了苏浩天的联系,急的团团转,毕竟数额都比较大,万一真跑路了行长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昨天晚上可以说恒亭金融界大都人心惶惶。侯正辉也和大多数人一样,还抱持着一定侥幸心里,直到今天早上……
侯正辉赶到恒丰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本来前几天他来的时候还一派生机盎然热火朝天的景象,现在只剩下偶尔过来的几辆面包车,一打听才知道也是其他银行和小贷的人,再赶到苏浩天家里的时候,发现已经挤满了上门追债的人,大家堵在门口,一个个凶神恶煞,完全没了往日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样子。而苏浩天,别说人影了,连他家养的狗都到处找不到,这才真慌了神。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也有一定的责任,也被苏浩天骗过去了。现在就是这样,你真心对别人,别人不知足,不知感恩,甚至还挖空了心思来算计你,来害你。我们公司也有些同志是这样,希望大家好自为之。我虽然很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出了事总得有人站出来负责,当然我自己会负起应有的责任,但是股东觉得这样还不够,我刚才跟股东会沟通过,去年我们就已经出现了很多欠息,不管这件事情最后怎么样,都不是简简单单扣奖金就可以过去的。虽然我也很不情愿,我跟大家也有很深厚的感情,但是股东会的决定也不是我能够改变的,近期我们公司可能会有比较大规模的裁员,开源节流,希望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做这样的决定我是非常痛心的,毕竟一起风风雨雨这么久走过来……”
裁员?刘玄骏心里一惊,说裁员,实际上最后裁的肯定是像他这样没有后台的,难道还能裁到股东的外甥身上去?虽然刘玄骏做了这么久了也算是有经验,裁员了也不怕找不到新工作,但是毕竟裁员不是什么好听的事,一来心理上不好接受,二来找新工作也比较麻烦。真要是裁员首先肯定是林道和和另外一个行政前台、自己、还有风上雪这几个完全没有背景,也基本上可有可无的人。当然裁员这个东西,很多时候也只是借题发挥找个借口,老板让你滚蛋可能仅仅是你哪天穿过的哪件衣服他看了非常不喜欢,或者算命先生说你和老板八字相冲。
“接下来这几天,小林和财务方面配合一下先把恒丰的借款资料复印一下给大家每个人一份,其他人一起去恒丰和苏浩天家里,轮番蹲守,抓紧去公安局报案,我当时也还好多了个心眼,借款合同上面写了用途是物流园经营开支,可以用这个理由去报案说合同诈骗,到时候也可以优先求偿,别抓到了苏浩天被别人抢了先。”
优先求偿,那也得有东西可以偿才行。年前到现在,怎么说也一两个月,一夜之间人间蒸发这绝对是有准备的,哪儿有那么容易说找到就找得到。并且想转移资金那是有一万个方法,到时候就算人找到了一口咬定自己没钱,了不起坐牢,最后真正死的,还是银行跟小贷。真要拍卖抵押物那可就又是一件麻烦事,先不说时间,这年头民间资本大多数都知道合同条款的门道,你侯正辉知道这么签,别人也知道,能拿回多少,还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除了蹲守确实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
“你觉得怎么样?”会开完走出侯正辉办公室,张义峰满脸愁容的问。刚才侯正辉当着大家的面摔了他叔叔的杯子,这单生意又是侯正辉亲自抓刀,他叔叔直接参与了的,侯正辉本身作为大股东肯定不会照他自己说的那样“站出来负责”,到时候真要裁员张义峰也是有很大的风险。
“放心吧,要裁也是先裁我,侯正辉也就是说说,你们还是比较安全的。”林道和倒是满脸轻松,完全看不出要被裁员的样子。
“你倒是轻松。”刘玄骏倒是很佩服他,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我在公司呆了这么久,公司的事情基本就没有我不知道的,裁我我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也不会这么简单就卷铺盖走人。”林道和苦笑了笑。“不跟你们说了,我还有东西要复印呢,再见咯。”
刚开完会张总就赶忙组织人手去蹲守了,不过看着没什么工作积极性,王行长倒是忙前忙后布置这个布置那个,大家也都看得出来,就算侯正辉不说,张柄林也估计不想做了,毕竟当了这么多年行长,老了被一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纪的人当众羞辱,哪个男人能忍?
等到了恒丰,刘玄骏才发现,侯正辉形容是人去楼空,这何止是人去楼空,简直用“方圆十里鬼影都找不到一个”都绰绰有余,“话说你们那天来的时候是这样么?”刘玄骏问了问旁边的风上雪,他们这车张义峰当司机,还有个资历比较年长的业务经理坐副驾驶,上车之后一直在看股票,以前是张柄林在银行的部下,看样子心不在焉的,可能也是心生去意。
“没啊,当时我们来的时候还好多大卡车,挺多人的,都在搬上搬下的,我们也没到处看,苏总就领着我们转了转,那天正好风沙也大,候总他们也都不想呆在外面。苏总还跟我们说过年的时候好多物流公司的人都回家了,年后陆陆续续回来,那天人不是很多,虽然我觉得已经很多了。”
风上雪初来乍到,那天又有四个大佬在场,想来也不会知道太多细节,刘玄骏也没有多问。
驱车来到恒丰办公大楼前,这是个四层小楼,位于物流园大门往里100来米,正对着大马路,门口停着很多车,有不少人都站在车外抽烟聊天,表情不一,有有说有笑的,有表情严峻的,有面无表情的,但大多都时不时扫一眼物流园大门,刘玄骏等人下车的时候一排人刷一下看了过来,目光有神,让他们心里紧张了一下,但是上下打量了刘玄骏等人之后,除了多看了风上雪两眼以外大多又回复到之前的神态。看样子跟自己一样,也是奉旨来蹲守的。
既然有这么多人盯梢,多自己几个不多少自己几个不少,这周边确实风沙挺大,走路也会扬起小小的一阵沙子,刘玄骏见一起来的业务经理也没说什么,让风上雪回车子上坐着,自己径自走到一边抽烟去了,也顺便到处走走。
初看这个物流园,给刘玄骏最大的感觉就是大,非常的大,前后目测大概有一两里地,占地应该有200来亩,大多数建筑都是只有一层的仓库。有的仓库卷帘门还是全新的,有的已经是锈迹斑斑,各种招牌琳琅满目,以通往省城和恒亭市内各县的居多,也看见了不少往外省的线,还有不少的超市早点摊子什么的。地上卡车轮胎印此起彼伏互相交错,地上到处都是烟头,很多都被扫到了路两旁,也能看见路边的沙土比路中间稍微高了一点,但是路中间也不少,踢开沙子下面露出粗糙的沥青路面,有些地方还开裂破损了,从破损的地方看沥青挺厚的,质量也该是上等的沥青,乍看上去也能体会到这物流园当时的繁华。只是现在,却看不到半个人影,只剩下这满地的黄沙和烟头到处散落。垃圾箱里倒是挺干净,只是偶尔有些快餐盒子。
四下闲逛了一圈,刘玄骏回到办公楼前,也是百无聊赖,自己公司的车子也陆陆续续都来了,大多都是下车抽烟聊天,有不少也在互相数落着侯正辉,看来他今天上午的举动和刚才开会的发言确实让公司有点人心涣散。
不一会儿,公司又一辆车来了,林道和跟另外一个行政的姑娘捧着几大本资料走了过来,见了公司的人就发一本,还一一确认人数,连司机都拿到了,说是候总交代,司机也要蹲守,到时候不管是谁“抓”到了苏浩天股东会有重奖。
股东会——有重奖,意思就是嫌钱少赖股东会,不能赖他侯正辉。
刘玄骏接过资料,打开来随手翻翻,主要也就是看看苏浩天跟他家人的照片,别到时候正面见到了人还不知道。
等林道和一一发完,也走到一旁准备点烟休息的时候,刘玄骏走了过去。
“我懒的看那么多,都有些啥,概括一下。”刘玄骏掏出自己的硬中华,这种时候听听专家的远比自己傻不拉唧得看更靠谱。
林道和接过烟,点上吸了一口,接过刘玄骏手上的资料,翻开到几页刘玄骏看了一眼就觉得烦死人的表格,指着表格其中一页,“这份银行流水,可能——是假的。”可能两个字还加重了。
“哦怎么说?”其实刘玄骏也就是顺口问问,来公司这几年,刘玄骏最信任的人其实就是林道和,一是平时接触多,二是公司其他人刘玄骏大多大多都能看穿三分,唯独这个只是做个小文员的林道和刘玄骏怎么都摸不到他心里可能的想法,林道和永远都是一付事不关己的表情,却总是能抓住事情的关键点,不过很多时候懒得开口,当然刘玄骏很多时候也懒得开口,毕竟很多老资历的业务员办事都是凭自己多年的直觉——“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还需要你教?”
“你看这份流水,从去年11月到今年1月,其中,最早的这些……”林道和翻了几页,一一指给刘玄骏看“之前的数据,单数页左上角往下两三公分的地方纸从中间断开来了大概差不多半毫米深,一般人不仔细看发现不了—诶—我问过你们家小雪……”
“去去去,别瞎传谣言。”
“……你那个不知道是初中还是高中或者又是初中又是高中的同学——风上雪女士,行了吧——”林道和看着刘玄骏有些不知所措的的表情,戏谑得说着,“她说苏浩天的人给他的就是复印件,说原件去年就拿给银行的人做贷款资料去了,当时复印了一份正好用上……这算是一个比较靠谱的理由,先不管……另外偶数页……”说罢又翻开一页,指给刘玄骏看,“相对应的,在右下角相对应的位置有同样的断痕,断痕在一点点逐渐缩小,基本上是平均的并且奇偶数页的痕迹也长短一致,可以看出来哪两页是正反一起的。会连续在同样的位置出现这样的情况肯定是打印纸刚好破了,从外到内的纸就会逐渐缩小。另外……从去年12月14号开始,这样的断痕突然就没有了,变成了完全全新的纸张,没有任何的痕迹,而13号的数据跟14号是顺接起来的,按照13号的断痕长度和之前衰减的规律来算14号理论上应该有大概3。8毫米左右……”
“原来如此,应该是苏浩天把之前的流水扫描下来ps了一下混进去,但是他手下没有注意到断痕所以没有动……”刘玄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实际上他还想问“那为什么你注意到了?”
“但是这也有另外的可能,13号的那一页正好应该是偶数页,可能刚好就到这一天的流水正好纸打完了,换上了新纸,那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我才会说是——可能。”刘玄骏点点头,他也知道林道和的一向作风,这个人说话越是斩钉截铁就越是瞎说,越是模棱两可就越是有可信度。往往越有把握的话他越会钻牛角尖一样想出各种奇葩的理由来反驳自己。
“那还有什么吗?”刘玄骏问问。
林道和却没有回答,反而问了回来“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刘玄骏思考了一下,“疑点有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