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赵老师的嘴角显而易见的抽了抽,又含笑瞅了我一眼,勉强配合的给了我一个慈爱的目光,大方的说:“哪里哪里,你倒是高看了这个不成器的小崽子。”
郑先生呵呵笑着,马上就拿手机来打了个电话,挂掉后就冲段老太太点了点头:“老师,画儿我已经叫工作人员事后给阿梓送去了,我还有个事情要处理,这就没法陪您了,您和阿梓随便逛逛吧,实在不好意思。”
段老太太抬了抬手:“你忙你的去吧,我们再待一会儿也该回去了。”
郑先生这才跟我们告别,临走的时候还冲我眨了眨眼睛。
那晚,老太太回程的时候数落了我一顿,说我随口冒白话一点儿都不庄重也亏得遇见的是郑先生那样随和的人否则很是丢脸云云。我脸上虚心受教,内心里颇不以为然。末了段老太太又叹气:“你这个小崽子,也算瞎猫碰上死耗子,小郑送你的那幅画怎么看也应该有个数万的价钱,真真便宜了你个不懂行的鬼东西!”
训话到了这里,我才微微觉得今天的行程还有些收获。送老太太到家后,天色还亮着,我自然又陪她在附近逛了一番,又买了些菜捎回去给小保姆晚上做饭用。
也许是和段青丛采购多了,渐渐的还有点儿门道,免不了在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段老太太面前卖弄一番,边神气十足装模作样的挑拣着青菜叶子,边志得意满的向老太太介绍应该怎么样看出蔬菜的好坏,该怎么样杀价等等。老太太学我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道:“这有什么了不起……”模样非常孩子气,把我逗的呵呵乐。
最后把老太太端端正正的送回家里去,跟小保姆交待完毕,要走的时候,老太太还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瞅着我,见我回身也去瞅她,遂不自然的移开目光。我做贤惠状朝她回眸一笑,许诺道:“妈,您好好歇着,我一有空就来陪您。”
老太太这才同意我离去,好像还反应过来我是在揶揄她,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发狠在我背上推了一把。
我再坐上公交,本来打算要回学校的。车子行了几站,我心里开始反复。再驶过一段就是我家了,远远的都可以瞧见小区前面那栋大厦耀目的灯光。天虽然还是未黑,那儿却亮的扎眼。
我默默的想,其实我只是回去确认一下那副值钱的画儿送到了没有,并不是特意回去瞧段青丛的。这样跟自己较了一阵子的劲儿,终于决定晚上还是回家住。正要掏出手机,那手机自己就突然又响又振,折腾的颇欢快。
我翻开一瞧——段青丛。
很多时候,你希望自己和自己在乎的那个人有默契,若是心里没有那一点灵犀,便觉得有些惴惴,连带着这份感情也变得惴惴了。所以,多少年后我还能清楚的想象拿起电话后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好像你和对方之间所有的缠绵和牵绊都得到了祝福和印证,说不出的踏实,温暖。
我心里就那样暖融融的,按下接听键都还没来得及“喂”出一声,那边段青丛的低柔嗓音就率先传了过来:“小东西,今晚回家来。妈在呢。”
我了然的“嗯”了一声,啼笑皆非的同时,还有种铺天盖地的幸福感。
到家的时候,段青丛居然站在楼下等我,我奔跑着迎上去,他一副难以掩饰的猴急样儿把我抱起转了几个圈儿,把我一头长发揉的像鸟窝一般。由于身高的差距,他若是使力抱着我,我多半两脚都着不了地,于是我索性就如猴子一样挂在他颈间。他身上凉凉的,应该是在楼口吹了夜风的缘故。我嗅着他身上凉爽的中药味,忍不住在他脖子旁边蹭了又蹭。
“跑什么?又出了一身汗。”段青丛把黏了吧唧的我从他自己身上扯开一点,抚了抚我汗湿的鬓发,皱眉说着。
我不理他的训话,又贴上去蹭,边蹭边随口问:“怎么下来了?外面这么热……”
“我,我自然是刚刚送妈走,顺便就在这儿等着你了。”段青丛说谎也不眨眼,脸色也未见有什么不正常。我也不揭穿他,学段青颂邪邪笑了笑就作罢。
段青丛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仍旧一身衬衫西裤,衬衫还是黑色,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领带也好好的系着。我心下微微一转,就知道他也是刚到家,还没上楼就在这儿等我了。
我顺手摘下他眼镜架在自己鼻梁上,故意问:“刚才都没有人来送一幅画到家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