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欣喜着,段青颂到底比我们都要成熟些,这样的打击对他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开口打招呼,手还没有举起,他就凑过来玩味的瞅着我,眼睛里的光却令我措手不及的忽而变冷:“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瞧我,你在可怜我吗?呵……我还不需要呐!你越是假惺惺就越是让我生气!”
我的那一句问候就憋在喉咙口,打了个解也解不开的结。
段青颂的头发长了,刘海垂下来都能遮住眼睛,他这样居高临下的狠狠瞪视着我,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固执又狠戾的小男孩。我望着他,觉得说什么都无力,只好放下手,悄没声的走开。
段青颂在我身后大喊:“颜梓!”我听着他用陌生的舌音吼出我的全名,心里就好像搁了块铅似的,沉甸甸的压着。
我那大神级别的丈夫段青丛向来不是盖的,我回家的时候因为这个事情变得闷闷不乐,他老人家招呼都不打三下五除二就把前因后果弄了个清清楚楚。他也知道口头上跟我开解收效甚微,索性找了些有的没的理由来叫我回家,在家的时候多了在学校的时间就必然要变少,这也算变相的减少了我和段青颂“偶遇”的几率。
所有段青丛用过的理由里,他最得心应手的应该要算是——段老太太来查房了。
我的婆婆是一个非常人物,她人聪明,所以把我们之间的婆媳问题成功的转入了地下,明面上大家普遍觉得我们相处融洽,简直好得像亲母女。和老太太走得近的那拨老年人,每每见了我陪着老太太在小公园里散步,在老年活动室里下棋,在广场上踢毽子跳大绳,都要异口同声的夸赞几句。段老太太一般都只是端庄的笑上一笑,貌似谦虚实则狠毒的说:“我这个儿媳妇,不成器的很呐……你们都谬赞了。”
那些老头儿老太都哈哈笑着说哪里哪里,只有我知道,这位伟大的母亲说的那可都是实打实的心里话。
我摸不准段青丛到底知道不知道我们婆媳不和,明枪暗箭。因为他从来不刻意提到我们之间要和睦相处这一类的话题,不过段青丛真正是一个面面俱到的人才,每日里总要提醒我给老太太打一通请安电话。
我很是乖顺的服从段老师的安排,每日一电从来不敢忘记。时间长了段老太太就被养出个毛病来,逢我打电话打的迟了,她总会按捺不住先打给我,质问我怎么这样不守时。
我甚惆怅。
段老太太还不喜欢我得闲,把我的课表摸了个透,凡是我没课的时候,她都要把我拎出来,让我陪着她逛逛这里,走走那里。老太太喜欢高雅艺术,能弹钢琴,有一阵子还心血来潮要教我,说要把我身上由我爸爸老颜同志遗传过来的暴发户气息涤清。我跟段青丛商量,谁知他光是抱着我勾着嘴角呵呵笑,也不给个意见。我心一横牙一咬拜老太太为师,没成想却给了她一个教训我体罚我的好机会。
我真是欲哭无泪,悔不当初啊。
老太太还喜欢下围棋,明显找茬要和我对弈。我说我不会围棋,勉强只会个五子棋。老太太听了以后那个嫌弃的眼神,啧啧啧,真是。
我总结,老太太另还有一件很乐此不疲的事,那就是来家里检查我是不是会回家过夜,有没有把她那鞠躬尽瘁的校长儿子伺候的里外舒爽妥妥贴贴。于是乎,好多次我上完下午的课,正准备着洗洗澡在宿舍上上网然后美美的歇了的时候,段青丛就会一个急电过来,内容不外乎就那么几个字:“妈来了,速回。”
我确信,接到这个电话后,我回家的速度简直飙到了人生最高点。
这个事情的诡异之处就在于,头几次我回去婆婆倒是真的在我家,后来么,往往只能瞧见段青丛优哉游哉的在厨房忙活,见我回了就探出头来交待一句:“妈一直等着你都没到,着急就先走了。”
在这里,我要和前面呼应一下,以正确提出我的合理怀疑——这个以端肃诚实为荣以狡猾阴险为耻的段校长会不会是想骗我回家就扯了个小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