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瞎子……”一直作壁上观的段青颂悠悠发话,旨在不让我好过,“但你却未必知道内情。这沈青溪可不是我们段家人,和大哥委实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我大哥风流人物,连颜梓这样冷心冷面情商为负的女人都能在短短几个月之内被他降服,更别提大哥对沈青溪从小怜悯,关爱有加,她如果不因此爱慕我大哥,那才是奇了怪了。”
我一下子从优势转为劣势,有些懵。这个消息实在有些雷霆霹雳,想来家族大了,如段老师家这样,就必然会出一些不可外扬的家丑。放在平时我是可以心平气和的接受的,只不过,这回事件揭发出来,影响范围广,规模大,涉及人数众多。我本来脑子里就有一堆亟待解决的事情,再加这么一件,让我甚惆怅。
我斜瞟向段青颂——这些天来他不务正业,和以前判若两人,若还能说有什么地方没变,那就必然是他这个说话刻薄尖酸刺人的毛病。
沈青溪此次非但没有低头,反倒昂首挺胸站了起来。人虽对着我,话却不是冲我说的:“我不是你们段家人,这不用你提醒。我一向也不屑于用你们那个段字。看在大哥面子上,青颂,你这就回去。否则被大哥知道你流连于此,我也不晓得能是个什么后果。”
段青颂邪笑了笑,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我半点儿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朝我倾过身来,硬是掰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吐热气:“颜梓……你会告状么?”
我再一次眯了眼看他,挣开他的掌握慢慢提着调子反问:“为什么不会?”
“哈哈哈……”段青颂一下子大笑起来,差点儿就要岔了气。我一贯知道他爱笑,却也不知道他这样温润如玉的人也会有如此凄厉如此决绝的笑法,“我巴不得他知道呢……我会让他明白,我之所以是今天这样,都是因为他……还有你啊,好阿梓……”
我眉毛抖了一抖,心中抑制不住的狂跳。
正是这个时候,包厢门被大力推开。一头紫发的王皑一马当先冲了进来,大叫道:“颜桦就在舞池里!沈青溪这个狡猾的婊子!”
我瞧见颜桦的时候,他正提了酒瓶子在角落里靠着墙抽烟。灯光闪烁,若是我刚进来,我一定不敢承认这是我的弟弟。他的头发比以前长了很多,汗湿的刘海耷拉下来遮住了眼睛,俊俏的眉眼仿佛隔世的画,变得遥远而苍凉。
走近的时候,他似乎还没有发现我。
他的手一抖一抖,眼神混沌。我拨开身边的人群,挣开林贵生和王皑的胳膊,等一往无前的冲到他面前,我又开始有些紧张。他挽起衣袖的小臂上有狰狞的烟疤,灯光一闪的那瞬被我瞧见了,让我真真正正的痛彻心扉。
沈青溪,我不饶你!
我先伸出手去够他的手腕,等握紧了才哀哀的唤他:“颜桦……”
他这才转头,眼神里还是不怎么清明,只是下意识的抽手。林贵生脸色凝重的跟上来,凑在我耳边说:“应该是药劲儿还没过去,我们刚刚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吸着,被我们断下来……”
吸毒么?这个认知好像只是在我已痛的麻木的心房上钝钝捶了一记,没有什么感觉。但我知道,若不是林贵生和王皑拼死拉着我,怕是我的本能要先于感觉而去,把沈青溪撕烂。
我对着王皑抖着嗓子请求:“你们帮我带他离开这儿……”
那几个林贵生带来的跟班气喘吁吁的把颜桦拽到了王皑的车上,我知道颜桦虽然神志不一定清楚,但身体里一定是下意识的不愿离开酒吧的。沈青溪的存在就像系在他身上的一根线,扯不断,哪怕是离得远了,都会勒的难受。
关上车窗,王皑发动了车子。徐徐开离喧嚣的酒吧。颜桦和那几个壮汉拉扯时已经有些脱力,现下乖乖巧巧的伏在我腿上。外面绚烂的夜色中,我看到段青颂追了出来,向我这边张望。
我顺着颜桦湿漉漉的发线理了理他垂落的刘海,他稍微动了动,我又试探性的唤:“颜桦……”前排的王皑和林贵生都担忧的回过头来,只听得颜桦迷迷糊糊的念了声:“青溪……”便又不省人事。
我控制不住,感觉到泪水划过蜿蜒的眼角,徐徐落下来。
王皑叫我:“阿梓……”
我没有抬头,眼泪却一颗颗的掉,密集而汹涌。王皑的声音又浓浓的传过来:“我们……把颜桦放在我家吧,我一个人住,比较方便……”
他并没有等我回答,只是一个强势的转弯,车子就朝一边的岔路口拐去,我听见林贵生微不可查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