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朝后转身,方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刚才为我开门的哪里是老颜,那挺拔的身躯分明比老颜高大的多,那儒雅又透着严厉的眉目分明比老颜英俊得多,那刚刚闷哼的一声低沉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磁性,分明比老颜年轻得多。
我目视前方,门后站着的那名男士的手还捂在胸口,想是内伤不轻。我瞅着他脸上那副遮住了他此刻眼神的金丝边眼镜,讷讷开口:“你是谁……”
娘哎……本来是想先道歉的,怎么没礼貌的话瞬间就不由自主的蹦出来了。
理亏,于是我就低下头瞅着脚尖,进卧室吧,不太好,上前问问人家疼不疼吧,又显得很傻。还是干站着吧。
“颜老哥的女儿?怎么冒冒失失的?”受了内伤的神秘男士俨然一副长辈的口气,“快进去看看你妈妈吧,王老师正给她针灸呢。”
我被他严厉的目光一瞪,直接就有一股委屈的想哭的感觉。以前我出去淘气闹腾回来之后老颜这么瞪我我就觉得无比害怕。这些年老颜年纪大了脾气也边的温和多了,得瑟了许多年的我还真没想到,这世上照样有人能一个眼神就能吓得我哆嗦。
我怯怯又匆匆说:“对不起……我知道我的头很硬……”
说完我就没脸了,扭头灰溜溜进了我妈妈的卧室。
里面真是一副古色古香的救死扶伤场面——我妈妈为图享受买的大床被围上了薄薄朦胧的轻纱,纱帐向两旁挽起,一名穿着青灰色毛衣的老头正捏着我那娇弱的母亲的脉,母亲的头上,耳旁隐约可见几根细细的银针闪烁。老颜伺候在旁,端了个早八百年就退出我家洗漱用品史的脸盆,另有一条白色热气腾腾的毛巾搭在盆沿。床头柜上是一条很有些年头的布褡裢,上面插着一排寒光闪闪粗细不一的针。
我妈妈似乎还晕着。
我想,要不是大家都穿着正常的服饰,我以为我这一撞人,直接给撞的穿越了。
那个喜欢摆古人范儿的老头八成就是老颜说的姓王的老中医,我小心翼翼上前问老颜:“爸爸,我妈妈怎么样了?那个……王医生,谢谢您……我妈妈身体不好,多亏您了……”
王中医从喉间迸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哼”,算是表示听到了我的话。我瞧他闭着眼睛一脸陶醉的在那儿摸脉,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
老颜发话说:“这回是真晕了,我直跟她说你马上就回来马上就回来,她就是不放心,直说你不听话惯了哪有那么好说话……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加上,那个林贵生刚结婚,打电话来问年假能不能再长点儿,你妈一生气,骂了他一顿,让他来年就别跟来这边做工了……挂下电话就犯了晕……”
我默默听着,尽量去忽略关于林贵生的消息。眼见着老颜提到林贵生的时候我妈的眉头就皱了一下,我忙上前抓住她的手。
王中医睁眼对我暼了一瞥。
我识趣的放轻手劲儿,软软唤着:“妈,我回来啦……你醒醒……”
我妈妈的指头动了动,头也左右挪了挪,带着那一脑袋的银针也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我又锲而不舍的撒娇:“妈……”
我伟大的母亲,这会儿终于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老颜一阵激动,上前来把我妈的手从我手里抢过去握住,两眼泪花闪闪:“小茹啊……你可算醒了,王中医可真名不虚传……”
王老又睁眼对老颜暼了一暼,眼中的不满较先前暼我时更甚。
我大梦初醒的妈仿佛没听到她含辛茹苦的丈夫的殷切呼唤,一把利剑样的目光直直射向我,想是休息够了,那目光格外的够份量:“小崽子……总算你还有点儿良心,没把你老娘我气死……”
我讪讪笑道:“人家是真担心您么……”
我妈妈有力的白了我一眼,转向王中医:“王老,真是谢谢您,要不是您正好在这边做客,我这下子怕是就醒不过来了……“
我妈正说的声情并茂涕泪横流,王中医就不给面子的睁大了眼睛,实事求是道:“别说那么严重,就是普通的劳损过度,气血两亏,情绪别太激动,多补着点儿就是了。”语气甚是让人信服。
我妈当场就傻了眼。
我发誓,我绝对很用力的忍着不笑了。
老颜见场面尴尬,忙转移话题道:“今晚就在这儿吃吧,正好阿梓也回来了,您和段老弟都留下,好歹让我表示一下感激之情。”
老中医又是闷闷的一个“哼”,算是给面子的答应了。老颜口中的那个“段老弟”八成就是方才被我撞成内伤的那位,这会儿听到卧室里的响动,也慢步踱了进来。
我瞧他的金丝眼镜寒光一闪,简直和那床头柜上的银针相映成辉,我不由一哆嗦,眼光怯懦的移到他微微抿着的薄唇上。
不错,还是薄点儿的嘴唇比较好看。我想起了吕阿帅。
“醒了?”被老颜成为“老弟”的段先生关切道,声音说不出的婉转低沉,右手好像是下意识的理着左手的衬衫袖口,“醒了就好,待会儿我写个补气养身的方子,颜老哥可要给嫂子好好养养。”
咦?怎么段老弟也会开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