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假期。
我本人非常会享受假期时光,往日里像五一长假这样的消闲我总是要好好安排玩个尽兴的,自然我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那和煦的阳光被隔在我窗外,而我本人就端端正正如小学生般乖乖坐着,茶几上一杯热水余烟袅袅,水雾中是一张六旬女士的脸,严肃而庄重,有点儿像生杀予夺刚正不阿的女法官。
那是段青丛的母亲。
在段青丛向他母亲交待我们认识的经过以及今后的打算时,我就百无聊赖的将段伯母观察了一遍。唔,段青丛向来应该长得像他早逝的爸爸的,不过那一双时而锋利时而儒雅,时而严肃时而邪魅的眉眼却十足十遗传自这位母亲。
只见段伯母斜飞的眉毛朝我这厢挑了挑,挑剔道:“小阿梓不是还在上学么?青丛你这是在急什么?”
我谦逊的低下头去。
段青丛向我这边坐了坐,大掌将我的手完全包住,微微使力捏了捏,眼睛却瞬也不瞬的做赤诚状瞧着他的母亲:“妈,我们这就准备结婚了……要是您觉得急些,可以尽快补个订婚仪式的。”
“怀孕了?”
我的手指甲一下子就抠上了段青丛的手背。
段伯母的目光很是不动声色,却显得意味深长。刚才那话任谁也看不出是从她嘴里冒出来的。
我的暴脾气有点儿泛滥。果然他们一家都是老封建呐,忒不给人面子。段青丛试着要解释,我把他的手按下,颇有气势的盯了段伯母大声道:“我没有怀孕!难道只是因为喜欢段老师所以嫁给他就不行了?您要是实在想在我们婚前就要一个孙子,我们当然可以办到!”
伯母的眉毛竖起来,这点和段青丛倒是不怎么像了,她颤巍巍的喊我:“你这小崽子!”
“您怎么知道我小名儿叫小崽子?”我佯作惊喜状眨巴眨巴眼,朝着一脸高深莫测的段青丛软软说,“你瞧,伯母都叫我小名儿了,这么亲热,想来是很同意咱俩的事情。段老师,你高兴不高兴?”
段青丛金丝眼镜的镜片闪了一闪,木木道:“高兴。”
“青丛!”段伯母瞧着说不过我,随即改了攻略走倚老卖老路线,“你这么快就要娶个伶牙俐齿的小狐狸精是不是想早点儿把我这个老婆子气死?啊?”
段青丛的右手开始习惯性的去理左边袖口,已经是春天,他只穿薄薄的一件衬衫,被他轻轻环着,我就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中药味儿。他避重就轻的和缓道:“妈,阿梓是个好姑娘……明天我们就去她家跟她父母商量,阿梓还在上学呢,我们也就不办婚礼了,等她毕业再说……您既然同意了,有空就去看看颜老哥夫妻俩吧,都认识的,结亲家也是喜事。”
段伯母身子绷紧,又慢慢松下来,最后瞧着我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有些急……小阿梓她家能同意这么早把还在上大学的姑娘嫁给你?你们年岁到底差了不少……”
“妈,你体谅我。我等不了,我必须现在娶她。”
我和段伯母均被他眼里的那份坚决震住。
我甚至从他坚毅的面部曲线里看出一丝孤注一掷,只是我当时还不理解那是因何而来。
沉默持续了十几秒,门铃却突兀的响起。段伯母理了理衣摆站起身去开门,迎进来的却是一张无比熟悉却也在此刻无比晦暗的脸。
一瞬间的惊讶过后便归于平静——他一向惯于跟在我后面的,看来今天是他起了疑心再次跟了来。
段青颂白净秀丽的眉眼纠结在一处,对着段伯母沉声质问,刀子样的眼光却牢牢的钉在我和段青丛身上:“您怎么能同意?!不要同意!阿梓要嫁给我的,不是我大哥……不是……”
和他阴郁的眸子对视,我能清楚的感受到悲伤从心底窜起来,直扑的我眼睛一阵模糊。我攥紧了段青丛的手,从他漆黑的深瞳里找到一丝安慰。
我们站起来,段青丛的手环在我肩上,大手掠过不动声色的将我眼里溢出的泪水抹去。
段伯母正错愕着,眼神在我们三人身上来回逡巡,不知所以。
段青丛绷紧了脸,沉沉道:“青颂,你坐下。”
段伯母想来也是个非常睿智的女人,只拍了拍段青颂的肩就说要和隔壁的李奶奶一道去老年人活动室,踱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