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段青丛还给我讲了个故事。说的是古时候一个官宦子弟叫做韦固的,总是求不到好姻缘,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月老真身,便许了个愿望。月老给他脚上缠了红线,并指点说他的妻子是店北卖菜老妪之女,年方三岁,韦固很生气,因为自己时年已经三十有余,觉得是月老在耍他,又去看那小女孩,蓬头垢面很是丑陋,心下气不过就派仆人去刺杀小姑娘,最终女孩额间留了一道疤。而自以为小女孩已死的韦固十多年后娶妻,发觉美貌的新婚娘子眉间有红纸贴着的一块小疤,问到来由,恍然大悟。
好像还真是月老的那句话:红绳以系夫妇之足,虽仇敌之家,贫贱悬隔,天涯异域,此绳一系之亦必好和,终不可违也。
后来段青丛便说了他这辈子说的最动听的一句甜言蜜语,在我今后的十年二十年一辈子都一直拿来温故知新的情话——那天有个冒冒失失的小姑娘开门撞进我怀里,她抬头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小人儿是上天为我造的,我心口一直怦动,被你一撞,疼到现在。
五一假期,段青颂因为跟着导师编书,只有两天的休闲。我因为一放假就要跟着段青丛去见他母亲,然后马不停蹄回我家那边去告知我的父母,故而没有什么时间答应他的邀约。
本来还是想好的,我一定得好好的跟他说,让他知道我对他的歉意和愧疚。可惜阴险无俦的小白脸段青颂同学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他便从一开始的沮丧变成怀疑,再从怀疑变成恼怒。
四月三十号就要放假的这天下午,我从逸夫楼上课回来,又见段青颂倚着“女生宿舍男生止步”牌子前闲闲的和宿管阿姨搭讪。我向来知道段青颂是个老少通吃的家伙,三下两下就和十九楼的阿姨混的蛮熟。只见他嘴角噙着一抹温厚又迷人的笑,声音也清清朗朗,长身玉立的靠在那儿,甚是好卖相。
张大乐和易皓跟我一道回来,看了如此场面均有些惊艳。说来也是,春日,傍晚,挺拔的英俊青年,无一不符合怀春少女的想象。我转头去对失态已极的两人提点道:“注意!注意前方障碍!”
那两人还没回过神来,倒是不远处的段青颂听见了我的话,转头朝我看过来。他清亮的黑瞳里情绪被好好的掩盖着,只留下一层温柔的雾霭薄薄的覆在表面,说话也甚是让人如沐春风:“阿梓下课了啊……张欣然同学和易皓同学也是吧……”
被帅哥点名的两花痴终于回神,想来心里在默默窃喜帅哥居然能把她们的名字叫的如此无误,如此动听。
我忙咳了咳,肃然道:“是啊,明天就放假了。你居然有空?不是要编书?”
“编书哪里有你要紧?”段青颂又开始油嘴滑舌,只不过亲密的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隐怒,“我倒觉得阿梓你比我还要忙些。”
火药味甚浓。
张大乐反应快,上前便拽了傻愣愣的易皓的手,看着我貌似诚恳地请假:“嗨,说好跟你一起吃饭庆祝放假的,又突然想起我和易皓报的英语班还有一节课,我们得赶去……阿梓人好,不会怪我们吧。”
我尚且没发话,段青颂就自作主张的摆手,脸上笑眯眯的颇和蔼:“那你们快去吧,耽误了学习可不好,我来跟阿梓庆祝就好了,这会儿我正好得闲。”
我转头去看着如烟尘一般消失的同寝姐妹,心里想,也好。
段青颂这就和阿姨打了招呼,上来牵我的手往楼外走去。我想着楼门口拉拉扯扯实在不成体统,又纠结于这个尴尬的姿势,于是停下脚步戳在那儿,段青颂被我一拉有些反弹,回眸来定定望着我,我说:“你先放开手。”
段青颂见避开了熟人,就任性起来,越发紧的攥住我:“不放。”
我用力的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指甲掐的他满手红痕,自己也是。段青颂吃痛了也不作声,只是低了头柔柔问我:“到底是怎么不对劲?阿梓?能不能告诉我?”
“没怎么不对劲,你还记得公园里我说的话?”我放下手规规矩矩的靠墙站着,开始逐步发问。
“自然记得。”
“我说要不定期的考虑,但是我现在已经考虑好了。”
“结果是什么?”段青颂的眼里隐见一丝希冀,却又很快恢复平静,眉头仿佛纠结起来,眼神愈发锐利。
“我是不能答应你的,没可能。”
天知道我说这句话费了多大劲儿,我以往说出口的所有拒绝都没有像今天的一样令我难过,窒息,艰涩到难以启齿。
段青颂的面色初时没什么变化,只是布满红痕的右手紧了紧。他缓缓沉沉的开口:“我不问你为什么,但这个事情不能你一个人说了算。我们先去吃饭,你不是要庆祝?”
“现在吃不下了,我得跟你说清楚,虽然你不问,但是……”
“你现在先别说!阿梓,你就非得这么残忍?”
我沉默下来,靠墙挺直了身体,背到身后的手贴着冰冷的墙壁,指甲描绘着砖缝的形状。摸不准该怎么开口,嗫嚅半天,也没办法真如他所形容的那般狠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