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段青丛放在方向盘上隐露青筋的手,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于是伸出舌头来润了润嘴唇小心翼翼道:“段老师,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刚才那个是我朋友……”
“你朋友?撒酒疯的都是醉鬼,不是朋友!”段青丛声音第一次像他的外表那样严酷冷硬,眼睛都没斜一下就冲我低声说,“女孩子家小心点儿,别随随便便就单独和男人出去吃饭。”
我分神瞅了下车窗外飞掠而过的建筑,都没意识到段青丛在教训我,只是不得不抖着嗓子劝:“段老师……路面上都是冰啊,开慢点儿……”
许是注意到了我哆哆嗦嗦受到惊吓的样子,段青丛缓缓的放慢了车速,只是还不怎么跟我说话,车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凉凉的。我又忍不住问:“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段青丛不理我,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喂……龙书记……嗯,临时有事不能陪你们吃饭了……是的……抱歉……下次吧,实在不好意思……再见。”
我意识到刚才是破坏了人家的重要饭局,这回是真的做错了事情。于是低下了头,下巴都磕在了安全带上。最近也真是点儿背,接二连三的被训,还都是被姓段的训,我真怀疑段家的男人是不是都有点儿家长癖,训起人来架势十足,可怕的紧。段青颂还好,毕竟是学生好说话些,段青丛就不同了,爱训人还好死不死是个老师,更加好死不死是个老师中的老师——校长。被他盯上的待教育学生得有多难受啊,多煎熬啊。
段校长隔了一会儿终于发话了,那语气就和在台上做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争做新一代有理想大学生的报告似的:“社会上多复杂你知不知道?好好待在学校里。努力学习,尊师重道,勤勤恳恳,精益求精,这才是大学生的本分!现在大学流行的请客风很不好!该学习的时候就去搞什么人情世故,那是对大学生健康本性的蚕食!”
我唯唯诺诺的应着。
段校长继续又说:“阿梓,你那朋友,那打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苗子。吃饭在食堂吃就不行了?非要跑出来,还喝酒!你不要告诉我说你也喝了!女孩子家家的矜持点儿,有个姑娘的样子!”
我还是第一次听段青丛一次说这么多话,而且是第一次听他用这种校长的口气跟我说话。突然觉得很新鲜,虽说他说着说着就把我说的不矜持了,甚至都不是姑娘了,我也没介意,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他的侧脸看,等着他即将冒出来的谆谆教诲。
说实在的,他的侧脸很英俊。和段青颂不同,段青颂的英俊是俊有余而英不足,而段青丛的英俊是典型的英气压过俊气,入眼的线条都是一派阳刚,只那一副金丝眼镜为他平添了几分儒雅温和。
段青丛见我不支声,也转过头来瞧我一眼。见我正直愣愣的盯着他看,拧着眉心问我:“你真的喝酒了?怎么呆呆的……”
我眨了眨眼睛,示意我不呆。
可是他似乎不相信,趁着红灯的时候凑过来闻我身上是否有酒味儿。我被他突然放大的脸吓得直往后缩缩,气息也忍不住摒了起来。只见他刚挺的鼻尖在我嘴唇前不到三厘米处轻轻嗅了嗅,眉心舒展了又突然皱起,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在我脑袋前面定住不动了。
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硬梆梆的胸膛:“没闻到酒味儿吧?我真的没喝酒……”
他还是不动,只是藏在镜片后狭长眼睛里的眸光黯了许多。
我觉得不对劲,也学他皱起了眉心。
他微不可查的凑近了些,从他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全数涌到了我脸上,让我感到莫名燥热,很不舒服。这时他的眼睛又闭了闭,嘴唇也动了动,唤我:“阿梓……”
我又用手指戳了戳他胸前:“葵花解穴手!”
这回他终于动了。
我一时间怀疑世界上真的有葵花点穴手这种武功,而且怀疑我已经将其修炼成功。只是被解穴的段校长似乎微有尴尬的从我脸前移开身子,坐正,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脸上还有些类似喝酒上头之后的绯红色。恰好这个时候绿灯亮了,段青丛面色僵硬的打着方向盘,嗓音也僵硬的说:“我送你回学校。”
我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说:“好。”
刚转过弯,我正思考着段校长是不是被我的玩笑话惹怒了,就看到他的胸膛微微震动了起来。然后是压抑的笑声,然后笑声越来越大,最后段青丛别过头去对着车窗笑,浓眉舒展,金丝眼镜后的凤目也随着笑意微弯。
我又得出结论,他们老段家人好像都有爱嘲笑人的坏毛病。而且,笑的都比较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