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头五六天,老颜,我妈和我都在不停的串亲戚中度过。也只有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我才能想起来原来我有这么多七大姑八大姨。天天儿的都是丰盛的一桌,吃的我很是不亦乐乎,虽然吃完后我每每担心如此下去就要圆润上一圈。
吃过的这许多桌的菜肴里,我还是最欣赏我香姨的手艺。
香姨和她的儿子金鑫从B市来我家做客,因为王老和香姨准备在元宵节后不久办喜事,所以这会儿倒没怎么黏在一起。事实上,在我的父辈这个年岁上的男女,很少有和我的父母一样彼此黏糊的。上个暑假我无意中看到了老颜和我妈妈的往来短信,那是真正的缠绵悱恻,肉麻死人不偿命。虽然这个事情我做的不怎么厚道,但是他们也很缺德,白白惹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初六那天他们来的时候,我刚好从段青颂家出来。他家里也是一派和乐,家人都在,连难得吊儿郎当一回的段青丛老师都闹着给段工程师敬酒。我瞧着这一家子很是眼热,心里又难免有些小小的难过,于是偷溜回家。进门正要拐进厨房从冰箱里拿杯酸奶,就看到表哥金鑫在灶台前照看着一锅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鸡汤。
我当下就揪了金鑫的衣角,越过去皱着鼻子闻锅里冒出来的香气。金鑫被我唬了一跳,一蹦三尺高。
我说一蹦三尺高那是有根据的,因为我这位健硕的表哥真的具备一跳三尺高的素质。
我欢快的叫:“哥……你来啦……香姨是不是也来啦?”
金鑫被我那声拖长版的“哥”给嗝应的直拿双手护搓肌肉结实的胳膊:“你别这么叫我成不?平日里怎么威逼利诱都不正经喊我哥,今天怎么转性了?”
我实话实说道:“刚才在邻居家看着人家一大帮人热闹,回来就看见亲人来了,我能不激动么……”
“嘿……”金鑫似叹非叹的一声,“好像八百年没见过哥这种生物似的……”
我没理会他的不适应,迫不及待的凑上去用勺子舀了一点汤来尝了尝,味道还很鲜。我满意的点点头:“金鑫,你可以娶老婆了,把你能做一手好菜这个优点贴到征婚启事上去,我估计百战不殆。”
金鑫听我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异常不屑:“哥这样的,还需要贴征婚启事么?就凭咱这厨艺,咱这体魄,咱这身材……找个媳妇还不是手到擒来?要我看上眼,那最起码得比你强吧?征婚启事启来的那都是被待定或者淘汰的,都不符合哥的高标准严要求。”
我正琢磨着他最后两句话的意思,这厮就把鸡汤端下来盛了一碗上楼去了。我知道他是要去孝敬他茹姨,便也拿了小瓷碗盛上跟了去。
金鑫的手艺是得了我香姨真传的,他爸爸去的早,于是当家也早些,大学里上了一年就去志愿当兵,回来的时候我几乎认不出他,那皮肤,那块头。我见了他第一句问的就是:“你是不是跑非洲去当维和警察了?”
那个时候正应该是晚饭时。我们上去就见到生命不息唠嗑不止的那姐妹俩和一旁陪聊的老颜,三个人都没有下去做饭的意思。我索性端了其中一碗没脸没皮的喝起来,鸡汤上面浮着的一层油膜得慢慢吹开,边听着他们的话题边对着小碗吹气,那鸡汤的热度熏得我鼻子痒痒,直想打喷嚏。
不知怎么的他们就提到了金鑫的终身大事。金鑫在旁好像很是不喜,兴趣缺缺道:“我还早嘛,老说这个多没意思……”
我也很默契的帮金鑫说话:“香姨,确实还早呢,哥和我们邻居段工程师家的孩子差不多大,人家还在读书呢,不急不急。”
我妈一听我这么说立马不乐意了,话茬一下子就指向了我:“你个没出息的小崽子,还好意思提人家青颂!小区住着的你们这一代里,啊,你就不能争争气,让你妈出去说起你的时候脸上也有光!”
我低下头咕哝:“虚荣……人家刘如意连大学都没考上,也没见刘叔叔他们怎么丢面子了,就你想的多……”
香姨在旁边突然灯泡一亮突发奇想:“阿梓……小茹啊,你也别老念叨孩子,不是有句话说学得好不如嫁得好么?你们说那段工程师家的公子……是青丛的堂弟吧?年纪合适,将来成就未必不如青丛,阿梓要是能和他走到一起不也挺好么?”
我的牙险些没磕在碗边上——香姨这个爱给人保媒的毛病到底是遗传谁的?怎么如此强势,无所不在?眼看着金鑫在一边幸灾乐祸的冲我眨眼睛,祝贺他的烫手山芋成功的扔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