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把它抱进来,正好段青颂的手机也响了。好像是他大哥段青丛,我站到一边,隐约听到他在说:“嗯……和阿梓在她家呢……晚点儿回去……”
猫咪在我怀里缩着不敢动弹,我帮他顺了顺脖子上的毛。蹲在院子里查点的时候,焰火已经被我俩放的一个都不剩。段青颂挂了电话也过来和我一起安抚猫咪,临近十二点,我们索性就进了屋里煮饺子吃。
总的来说,除夕焰火之夜还是很完美的,如果忽略那些飞上天的烟花残渣砸下来让我和段青颂满院子乱躲的场面。跨年饺子味道也不错,不愧是居家男人老颜的手艺。为了体现我们的人性化,也给猫咪一点儿过年的感觉,我和段青颂吃饺子的时候也顺便给黑猫拌了一点儿猫粮。
如果没有一点多的那个电话,这将是我过过的最天时地利人和的和谐春节。
电话响起的时候,我刚洗完澡爬到床上,盖上被子不久。
恰好放烟花笑啊闹啊也是累极了,刚躺下就开始迷糊,也没关机,因为一下子有点儿忘记了催命的段式凶铃。铃声响起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捂耳朵——这下子又糟糕了,段青颂的穿耳魔音不把我震傻了才怪。
接起来一听,里面那把温润又小心翼翼的声音哪里会属于段青颂?分明是和他一样同属于小白脸行列的林贵生。他的语气还有丝颤抖,好像是鼓了很大的勇气。
我认识到自己一时大意之下居然接了这名煞星的电话,懊悔不已,于是也不作声。他喂了几声见我没回应,索性也沉默了一会儿。
我心里木然的想,真无聊。
于是就要准备挂断。
谁知道林贵生好像清楚我的动作,在我要合上手机的一瞬间突然大叫起来:“不要挂,求你了。”
其实,我和他在一起的一年多里,他经常会对我说“求你了”,我不好好吃饭的时候他求我吃饭,我不愿意听课的时候他求我专心,我生气不爱理他的时候他求我回头。总之,这是个被他用的很泛滥的句型,我一向已经对此免疫。但不知为什么,除夕夜电话里的那句“求你了”却让我生生的顿住,我稍微清了清嗓子,心里麻木而坦然,声音也平平顺顺:“有什么事?”
林贵生似乎也已经冷静下来,只是嗓子似乎还有些梗着:“没什么事,我在老家。娘和红喜睡了,就想给你打个电话。”
我脑子里开始想象他说的那个场景——他家里甚至还没有闭路电视,只有屋外黑漆漆的夜和零星的鞭炮声。东北热乎乎的炕,母亲和妻子都安安静静的睡着,是不是很幸福?
于是我说:“春节快乐,你很快乐吧?”
“快乐……”他声音里突然带上一丝让我毫无防备的苦涩,“你爸爸给了我足够的遣散费,我想我们家能过个富足的好年了。”
他已经从我爸爸带的一个队里辞职,这也是我妈妈无意中说的。只是这个话茬我不知道怎么搭,于是默默的拉了拉被子,轻声道:“还不睡?我有点儿累了。”
他似乎又紧张起来,话声开始断断续续:“就一会儿……一会儿……你先别睡……”
我本来是真的累,心里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大的起伏,就在我以为林贵生已经彻底变成我世界里的陌生人了,我也可以自豪的跟宿舍里关心我的朋友说我好了的时候,他这句带着祈求的碎语让一股类似怒火的情绪冲破麻木的心房直冲上脑:“一会儿?一个月前你可曾给过我哪怕一会儿的时间?那个时候我打你的电话从来不通,我想你也许会主动联系我,想听你自己对我说,对我解释你突然的杳无音信,你可曾抽出哪怕一会儿的时间来给我个交待?连你结婚的消息我都是通过别人知道的……现在你让我大半夜的听你废话,还好意思说就一会儿?”
那边沉默了一下,好像对我突然的爆发有些不适应。我正要一鼓作气说再见,那边的声音却低低的飘过来:“阿梓……对不起……”
“别叫我的名字,我觉得恶心。”
“…………”林贵生声音颤了起来,我几乎可以想象他抚着胸口努力使自己平静的样子,“我在脑子里想过好多遍再次给你打电话再次见到你的情境,没有一种是……是这样的……恶心?你终于开始瞧不起我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