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挪动脚步,找了个水位相对较浅的地方站住,恰好靠着墙壁。我倚在上面,把自己身上的口袋里外都翻了个遍,总算找到了两块奶糖。当下我也顾不上那糖已经被脏水泡的恶心兮兮,剥开就塞进嘴里。此时积水到我的肚子,我掏出手机调到闪光灯给自己狼狈的样子留了个念。
苦笑了一下,这张照片还不知道能不能重见天日呢。
这一下子,我的思绪又开始天马行空的驰骋。我想到也许很多年后,我的尸体被建筑工人挖到,我的手机被送到相关部门检验,通过高科技手段总算把我卡里的信息读了出来。一个离奇死亡的女人的一生就这样重新大白于天下……那时候,段青丛的曾孙子都已经结婚生子了,然后他们知道了,曾经这个叫颜梓的女人嫁给过他们的祖爷爷,在误会还没有解除双方还没有和好的情况下阴阳两隔,实在凄美。
我被自己煽情的想象模糊了双眼。
这样迷迷糊糊的,我僵直的双腿好像失去了知觉,眼睛闭了又睁睁了又闭,到后来,我已经感觉不到睁眼和闭眼的区别,眼前和心里整个就是一片黑暗。我的右手举着手机,在我失去知觉的瞬间手垂下来,砸在水面上啪的一声响,让我稍微恢复了一点儿神智。
摁亮手机,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八点。
原来我挣扎了这许久,也才过了不到一天而已。
我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腿,把剩下的那块奶糖吃了,深呼吸几口,艰难的往前挪了挪。一个没注意,我差点儿打个趔趄栽进水里。此举让我万分后怕,我忙举着手机对着自己的脑袋敲了几下,努力保持清醒。如果我一直是那种要晕不晕的状态,怕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可是,我现在何尝能算有希望呢?
好不容易腿能动一动了,我转了个身,想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我的双手是轮流举起抓着手机的,一次只能放下一只来进行短暂的休息,一天坚持下来就相当吃不消,不得已,我只好用嘴巴叼住手机,把两只手都垂下来放松了一会儿。
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我蓦然想起手机里还有好多未读短信,都是刚跑回来那天关机的时候段青丛给我发的,先前赌气不看,后来是赌气忘了看。在这个急需提神的时刻,我让自己做兴致勃勃状翻开那些短信,一一仔细阅读。
第一条:“阿梓,开机。”
第二条:“接我电话。”
第三条:“不要跟我闹,告诉我你去了哪儿。”
“不要乱跑,我不放心……”
“别任性,我可以道歉。”
“再不开机,我就揍你!”
…………
…………
“阿梓,小阿梓……请你别跟我赌气,我担心你,快开机回电话。”
“阿梓,你究竟去了哪里?嗯?”
到后来,只有两个字了——阿梓,阿梓,阿梓,阿梓……
我笑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而笑。我心里正咕哝着怎么都没出现一个“我爱你”之类的,再一摁就翻到了最后一条,赫然的三个黑色粗体字。
“我爱你。”
我的眼泪刹那就模糊了视线,身体里本来所剩不多的水分都以这种不值钱的形式噼里啪啦掉进了脏水里。我边抽抽着哭泣,边抖着手编辑回复给段青丛的短信,写来写去都删掉了,只剩下相对的同样的三个字。
我试着发出去,使劲儿发,使劲儿发。我嘴唇被冻的哆嗦,但还要默念着,发出去,发出去。
最后,我只能颓然靠在墙壁上,一遍又一遍的翻看那些短信,连同以前的。看了很久,琢磨了很久,我甚至可以想象段青丛发这些信息时的表情,严肃的,命令的,板正的,轻佻的……
只是,我怕手机被我这样整的没了电,只好看一条,就在水面上用手指默写三十遍,写完再继续翻下一条。
这样,我又奇迹般的坚持到下午4点。
我昏昏沉沉的转了个身,用额头抵在墙壁上眯着眼睛,不敢让自己的意识远去,怕这么一去就再也回不来。我用手机屏幕等照着墙壁,避免自己沉入黑暗。这一照不要紧,我一抬头,居然有一个铁钩样的东西挂在墙壁上,撞入我的眼帘。
我赶忙得了救星般的把它拿下来,可惜这铁钩也不长,我站直了身体举高了它,也够不到地窖顶。勉强跳一跳,铁钩触到铁板,发出闷闷的碰撞声。
这无疑是个生的鼓励。
我用尽全身力气跳起来捅了捅那块铁板,确实移不动。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有人到这里能听到铁钩划铁板的声音。我每奋力跳一下,就要歇很久才能积蓄足够的力气跳下一次。一直到晚上九点,我都在这样的重复动作中度过。实在说,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能有那样的毅力和体力坚持这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