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伍章
露琦公爵夫人说到这里，仿佛是累了一般，坐在了梳妆台前。
“怎么会这样。”塞鲁瓦喃喃的道，他终于明白茜娜为什么会如此害怕死亡，她的父亲竟然在她的面前把她最爱的哥哥杀掉了。这对一个八岁的女孩是多么大的打击，何况是从没有受到过伤害的茜娜。
“因为盖尔卢梭想要背叛老爷，”露琦叹了口气，“人的权力越大，欲望就越大。虽然他极力掩盖，但这件事还是被老爷知道了，所以就在那天晚上，盖尔卢梭向老爷摊牌，同时被老爷所杀。”
露琦继续道：“自那以后，整整八年。茜娜没有跟老爷说过一句话，而她的心智就好像停留在那天，八年里没人知道她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即使老爷请来了宫廷御医，也无法诊断她究竟得了什么病。”
“难道是那天惊吓过度？”塞鲁瓦问道。
“曾有宫廷的御医得出了跟你一样的结论，惊吓过度，精神崩溃…不过事实并非如此。”露琦回忆道：“茜娜似乎什么都没有忘记，当然也知道了哥哥想要背叛家族的消息。她总是像没事一样，除了拒绝跟老爷说话，她仍然这样天真的长大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因为待在家里烦闷，而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离家出走。”
塞鲁瓦想起了初遇茜娜的情景，的确，茜娜除了像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外，与正常女孩子并没有区别。
“但是，从她遇到你开始，她就开始改变了。”露琦突然道。
塞鲁瓦抬起头，怔怔的听下去。
“那天离开萨马拉渔村回到家，她八年来第一次叫了老爷，这让老爷又燃起了希望。他派人去打听茜娜离家出走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发现除了接触过你和你的朋友外并没有其他人。”
“可是我？”塞鲁瓦奇怪的道，“我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啊，从一开始，她就把我当成了她的哥哥。”
“的确，你跟盖尔卢梭一点都不像，无论从哪个方面。但茜娜却如此认可你，或许你身上，存在着只有茜娜自己才能看到的东西，”露琦看着他，意味深长的道：“或许那就是你们之间的感觉，也或许是种缘分。”
塞鲁瓦低下头，他细细的品味着这句话的分量。
“以前的茜娜已经开始转变，昨晚她甚至为了你的到来而化了妆，或许我是女人，能够比你们男人更能感觉到她的转变，她已经长大了，而使她改变的人，不正是你吗？”
露琦向门外走去，“也许你有你的梦想，你的过去，你关心的人。但是你真的忍心丢下茜娜一个人继续活在黑暗中，明明那个可以救她的只有你一个。是否离开，就由你自己选择吧。”
说完，露琦公爵夫人丢下塞鲁瓦一个人坐在那里，关上门离去。
塞鲁瓦就这么怔怔的坐在沙发上，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回忆与茜娜的相遇和彼此之间发生过的那些事，虽然相会是短暂的，但他却从没有想到自己会对茜娜产生那么大的影响。
更重要的是，他终于了解了茜娜那黑暗的过去。
他觉得他能够治好茜娜，但那需要时间，但是他一样担心自由之翼那些朋友们的安危，尤其是菲尔，他陷入了自己的矛盾中，仿佛泥沼般的深渊，爬不出来。
终于，塞鲁瓦推开门，下了楼来到大楼外，周围的仆人各自做着手里的活。好像没有看到他这个人似的。
露琦夫人没有骗他，确实没有人来阻拦他。迪达斯大公夫妇和索多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塞鲁瓦顺着昨晚陪着茜娜走过的小路，穿过花园之间，径自往大草坪的方向走去，孤独的秋千在风中微微摇晃，白色桌子上的咖啡早已被收拾干净，取而代之是一本杂志，被一个身穿白色针织毛衣的少女捧在手中。
塞鲁瓦走去，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不懂事的女孩，而是一个真正的贵族小姐。白色的毛衣下，今晨的茜娜换上了橘黄色的燕尾礼服。如此恬静而高贵，就像让人不敢轻易触碰的美玉一般。
少女转过脸来，短发前的刘海在晨风中微微摇曳，她伸出一只手向塞鲁瓦挥了挥，欢快但又矜持的招呼道：“哥哥，你来啦。”
塞鲁瓦望着茜娜那对河水般清澈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走到茜娜身边，他信手拉开旁边的白色椅子，坐到了她的身边。
茜娜的眼睛亮了起来，她仿佛看到了曾经另一个人的影子，穿着贵族服饰，漫步在草坪上走到她的身边，优雅的拉开椅子，坐到她的身旁。
“哥哥~”
塞鲁瓦心神一震，直到此刻他才能真的明白茜娜望着他的眼神。当自己跳出去保护茜娜的时候，她看到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而是八年前那个疼爱她的亲生哥哥。
塞鲁瓦内心震撼，甚至有些嫉妒。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但他还是努力的露出笑容，伸出手去，轻轻抚摸茜娜的头发。
但是茜娜阻止了他的动作，她毫不掩饰的看着塞鲁瓦，说了一句话。
“哥哥，我已经长大了。”
塞鲁瓦感觉到自己就快要窒息，那少女般的情怀，再不是那个初见时的小女孩，他真的救回了她。塞鲁瓦终于决定留下来，虽然他告诉自己那只是暂时的，但是他不了解，或许在他内心深处更想要一些与茜娜相处的时间，这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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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宾馆二楼的玻璃被击的粉碎。
鲜血顺着蒂亚的手滴落，她没有戴上半身铁拳套，也没有凝聚力量，只是纯粹的用血肉去撞击锋利的玻璃。
伊扎克没有阻止她，只是无力的靠在墙角。从昨夜传送回巴塞隆城城内至今，伊扎克仍然处于虚脱状态。虽然在魔兽森林逃生的时候他还是装出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
菲尔躺在床上，昨晚她包扎了大家的伤势，接着在床上哭累了睡了过去。全身重伤的菲利普，肋骨折断的巴特吕在另外两张床上，奥拉斯则学着卡岗先生的样子，坐在椅子上休息。
不过蒂亚击碎玻璃的声音还是把他惊醒。
楼下传来了旅店老板的叫骂，少不得要对老板再多作赔偿。奥拉斯叹了口气，看了看满地的伤员和痛苦的蒂亚，独自一人推门而出。
“你去哪里？”蒂亚在他身后喊道。
“我去听听外面的消息，”奥拉斯说着转到走廊上，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来。”
蒂亚丝毫没把奥拉斯的救命之恩放在心上，心里唯一惦记的只有塞鲁瓦对菲尔的背叛。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一起去？”蒂亚生气的道。
“因为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会把菲尔吵醒的。”奥拉斯如是说着，信步下楼去了。
蒂亚呆了一呆，恨恨的走出门，随手将二楼房间的门轻轻关上。
早晨的大街上亦如往常般热闹，阳光洒在中央大道上。这里是位于中央大道不远平民区的客店。像自由之翼这样的初级公会通常会选择同样由初级公会租赁的商业区的客店。但是在现下难分敌友的形式下，选择中立的平民客店才是唯一的选择。
路过一家包子店，奥拉斯想起自己和塞鲁瓦刚来的情形，连一个包子都无法乞讨到的他们，到了今天的地步，可以说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不过离他们的目标还是够远的。
奥拉斯不由得低声笑了笑。
“你在傻笑什么？”背后女声传来。
奥拉斯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蒂亚跟来了，他没有回头，淡淡的道：“你来啦。”
蒂亚来到他身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双手环抱胸前，“我可不想管你，不过要是你被其他公会的人发现，对我们公会可不是什么好事。”
奥拉斯吸了口气，道：“说的不错，你有没有钱币。”
蒂亚皱了皱眉头，不满的道：“当然有，你想干嘛？”
“也许我们可以到这里的店铺里找两件便宜的袍子穿上。”奥拉斯迅快的转过身来，“来吧，这个时候那些家伙也应该快回城了吧。”
不一会儿，两个低垂着帽檐，身穿全身修士袍的男女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城门口方向的中央大街上。
由于在巴塞隆城什么职业的冒险家都有，所以谁都不会疑心到他们两人身上。
昨夜的冒险家们陆陆续续从城门口方向往市中心而来。他们或身上绑着绷带，或在朋友的搀扶下，可知道昨夜的战况有多激烈。
奥拉斯和蒂亚在绿化带的地方找了个台阶装作休息一样坐下。静静的听着那些人的对话。他们无非谈论昨夜的攻击，从他们的谈话中可以得知，这是由十五个初级公会和七个中级公会组成的联盟行动，攻击的目标自然是自由之翼。但是说话间，一个人却突然高声叫了起来。
“太可怕了，我再也不要去跟那家伙战斗了。”那人在战友的搀扶下，他的一只腿没有了。
奥拉斯听到身旁的蒂亚偷偷的骂了句活该。
“那家伙太可怕了！简直……简直是恶魔，不，是杀人机器！”那人高声叫着，而他身边的战友则劝他不要太激动。
“不要这样，老大们还在追杀，绝不会放过那个家伙。”
奥拉斯和蒂亚同时一震，难道战斗到现在都没有结束？
这个杀人机器，当然不会是小妮，除了博果尔，两人想不到别人。但是奥拉斯却不由得为这个曾经想致他死地的人担心起来。以博果尔的力量，没有一击毙命，竟然还有断腿的家伙，可见战况有多激烈了。
虽然博果尔说过只有一个人会死，那即是说他本人并不会死。但是以目前的形式看，谁也无法保证。
这时又有一人道：“听说有公会的盗贼看到了那个叫奥拉斯的新人，他怎么会跟自由之翼那些人在一起。”
另一人好像吃惊的道：“是那个跟最高评议会一起屠杀了邪马兄弟会，抢夺了矿石和酒的奥拉斯吗？”
奥拉斯不由一震，而他身边的蒂亚帽檐下的眼睛显然微微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奥拉斯低声自言自语。那些袭击邪马兄弟会的人，为什么要散步这样的假消息呢。
“跟最高评议会搅合到一起会是什么好东西。”另一个人道：“原本通缉令上还有他们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给除去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一个看起来比较资深的冒险家在后面道：“听说奥拉斯有个兄弟叫塞鲁瓦，传说还是“狂神”埃卡迪斯的弟子，又搭上了迪达斯大公的女儿，通缉令是迪达斯公爵府的卫队长索多大人撤走的。据说那小子现在就住在公爵府里呢。”
“我呸！”另一个左眼被包扎起来的愤恨的道：“这两条狗，还不是攀上了最高评议会和公爵府的名头，出卖人格和色相，真让人看不起。”
不过又有人晒道：“老兄，若你有本事，也可以去巴结人家哈……”
奥拉斯听不下去，他随手拉起蒂亚，不过后者甩开了他的手，怒气冲冲的往回走去。
一路上两人又听了些消息，不过多是闲言闲语，没有像样的情报，两人回到平民区，突然奥拉斯拦住蒂亚，沉声道：“你为什么不问我那天的事。”
“这需要问吗？”蒂亚抬头怒视着他。
“其实那天都是误会啊，我们也不知她是大公的女儿，只当她是个乞丐，才会收留了她，那晚塞鲁瓦和她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奥拉斯一口气说了出来，仿佛需要解释的人是他一样。
“笨蛋！”蒂亚取下帽檐，愤怒的握紧拳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奥拉斯怔了怔，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被逼到魔兽森林里，菲尔她！菲尔她早就明白了，才会返回来找你们啊！”想到菲尔，蒂亚的眼眶仿佛都湿润了。
奥拉斯呆立当场，再也说不出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