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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悲极生喜

以金含玥的武功修为,从未如此心惊失色,什么原因让她急切如此,况且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崆峒派弟子。

金含玥这厢解开宁雁翔的穴道后,但见宁雁翔呼吸急促,神情萎靡呆拉,顿觉不妙,适才惊呼。这时普藏已经近身,一摸宁雁翔的脉象轻浮,再见瞳光暗淡泛黄。普藏大惊道:“此乃络石花毒,中毒者时而昏迷,时而狂躁,需在七日内服下解药,否则性命不保。”顿了顿,又道:“想必是莫炳郁掠上屋上时,趁宁施主穴道被封,将毒药丸硬塞进其口内。”

“这千刀杀万刀剐的千面魔刹。”金含玥竟然不顾自己的宫主身份,一改之前冷傲超脱之脾性,此时从未有过的愤怒溢于言表。

“大师,救救雁翔吧。”萧灵萱不知何时已经走出正堂,跪在普藏面前,他已经失去了两个最亲的亲人,无法再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至少在她心里,已经完全把宁雁翔当成了哥哥,也许在将来是更亲近的人。

普藏面有难色:“这络石花毒乃西域传入,中原不多见,因此中原一带没有现成的解药,要配制倒不难,贫僧亦知一二,但须耗时半月,而宁施主这身子只能维持七日,恐怕……”

“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金含玥似乎比谁都急迫。

不知何由,普藏从进入崆峒山门,就一直未正眼看金含玥,就算答话,也是将眼光闪过一旁,似乎刻意回避。“办法倒是有,少林的易筋经可以暂时护住施主心脉,但需要宁施主自己运功调息,心脉若能护住七日,待我的解药配制完毕服下,大事可成矣。”

金含玥急道:“那还等什么?”

“只是我少林这易筋经,乃佛门瑰宝,传内不传外,只传有缘人。”

金含玥问道:“何谓有缘人?”

普藏道:“天雨虽大,不润无根之草;佛法无边,难渡无缘之人。阿弥陀佛。能否授宁施主易筋经,事关少林百年机密,待贫僧禀报少林方丈后再做定夺。”

金含玥对普藏怒道:“楚苍琼,你这负心人,一会儿有缘人,一会儿又说要禀报方丈,分明是你善心不举,见死不救。”金含玥说这话似乎满腔哀怨,楚苍琼就是普藏出家为僧家的俗名,所知者并不多。

普藏应道:“施主请自便,昨日之人,已非今日之人,云在青天水在瓶,还望施主随缘。”普藏并非不想救宁雁翔,只是易筋经乃少林至宝,若是轻易外传被歹毒之人所用,则祸害无穷,因此事必要请方丈示下。

金含玥突然成了哭求一般,又哭又笑道:“哈哈哈,传内不传外,只传有缘人,哈哈,哈哈哈,难道,难道你连我们的儿子都不认吗?”金含玥慢慢扒开宁雁翔的上衣,露出肩胛部那块环形的褐色胎记。饶是普藏修法多年,见了这个胎记,顿时脸色大变,吃惊连连。

金含玥此语一出,众皆哗然。难怪莫炳郁适才对普藏谈起男男女女之事,难怪金含玥刚才叫出普藏俗名,还称他说负心郎。在座的众人,特别是正山镖局的那几个镖头,一听背后还有这等奇事,顿时眼冒金光,一边啃着鸡腿大块朵颐,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金含玥和普藏,深怕错过好戏。

萧灵萱和林仪凤一听此言,也是惊诧不已。个中心情,五味杂陈,既为宁雁翔欣慰,也为他担忧。欣羡的是这个自认为孤儿的人似乎终于寻见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担忧的是他的父亲是一个和尚,这何来何去不得而知,最要紧的是宁雁翔身中异毒,如今还性命堪忧。

“阿弥陀佛。”普照不知何时已经踏入正门,缓缓而来。众人见少林方丈亲自前来,纷纷肃然起立,恭敬有加。普照道:“师弟,你好糊涂啊。易筋经虽是我寺瑰宝,但佛法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宁施主有难,需得心经护体,方能渡过一劫,此足已说明与我佛有缘。你就在这里亲授宁施主易筋经,配制解药,待他痊愈后再回少林。”

闻普照此言,金含玥、萧灵萱、林仪凤等人着实感激不已。只有普藏似乎心有所思,却没人知道他的内心。……

忆往昔,金含玥亦出身于名门望族,时当青春妙龄,貌美似玉,多少达公贵子踏破门槛,想娶她为妻,可于这些凡夫俗子,她正眼都不睢一眼;却独钟于楚苍琼。金含玥虽女儿家出身,但不仅琴棋书画精湛,刀枪棍棒更是无双,当属一代奇女子;而楚苍琼自幼尚武,练得一身好武艺,两人惺惺相惜,两情相悦,花前月下,自是一番风韵。但金含玥心性孤傲不驯,做事乖张,一女儿家经常与各门各派厮杀,时日一久,结冤的仇家日增,终非正道。而楚苍琼心性宽厚,为人豁达,不喜滋事。时日旷久,虽然二人已诞下宁雁翔,但仍心生龃龉。

事情还得回到十六年前,漠北十三鹰与金含玥血战于凤栖滩,为首的长毛鹰王更是对金含玥心怀歹意,出言不逊。虽然金含玥武艺略高于漠北十三鹰,但这十三鹰在当年乃西北第一帮,不仅个个枭雄精壮,而且武艺卓绝;十三个人合起来,饶是超一流高手,也难免一败。为免孩子受伤,金含玥便将宁雁翔藏匿于凤栖滩后的松林里,本想速战速决,孰料大战三日三夜,虽说十三鹰最终折戟而亡,但金含玥也身负重伤,待她醒来去寻找孩子时,宁雁翔早被路过的萧青阁、林仪凤等人误认为丢弃的孤儿抱走,金含玥却以为孩子已被野狼叨走。

待楚苍琼赶到时,孩子已不知所踪。二人本已不合,又偏偏失了孩子,万念俱灰,终是劳燕分飞。楚苍琼遂入空门,改法号普藏,潜心向佛;而金含玥开创了百花宫,独步武林。宁雁翔被萧青阁、林仪凤等人抱走时,方满七月,并未取名,唯一的特征就是肩部那块褐色胎记。金含玥在内室里与林仪凤一对当年抱走宁雁翔的日子,便更加确信无疑。

……

宁雁翔裸露着上身,端坐于榻上;普藏将双掌平推在他后背,缓缓将真气输入……过了片刻,宁雁翔忽觉腹内绞痛,喉中一股血腥异味涌出,“哇”的一声,一口淤血吐出。

普藏终于松了口气,对众人道:“淤血既已吐出,便能稍有缓解,现在我正式授宁施主易筋经心法,还请众人回避。”此时的宁雁翔,神志亦恢复大半,听见普藏还叫自己“宁施主”,心中一阵酸楚,心脉不由浮乱。普藏通过双掌早已感知宁雁翔的心脉,方轻轻对宁雁翔说道:“雁翔,此时疗毒关头,休要胡思乱想,安心按照我的易筋口诀,气运丹田,万气归心,……”宁雁翔一听普藏终于放下出家人的面子,虽未最终相认他这个儿子,却第一次叫他名字,不再以施主相称,顿时心头一热,心想眼下还是先化解这络石花毒最为关紧,于是慢慢敛心聚神,闭目养息……

这边,崆峒的门徒早已经将普藏之先开好的银花、山豆根、栀子、杏树根皮等草药一应买来。普藏一再嘱咐务必须连服三日,方能彻解此毒。嘱咐毕,竟拂袖转身离去。

“爹”,门内这一声叫,生生将普藏双腿拉住,竟无法动弹,宁雁翔已经醒来,直奔普藏而去。铁汉终柔肠,普藏回想一生,终是有愧于他这个孩子,他缓缓将宁雁翔的手拉起,生平第一次紧紧握着自己亲生骨肉的手心,双目竟然噙泪,方缓缓而道:“雁翔,好自为之……施主,请珍重。”一声雁翔,父子之情暖于心;一声施主,人僧自此两相隔。说完,普藏径自飘然而去……

金含玥搂着宁雁翔,低声抽泣,十六年,几经年华,她以为自己的孩子已不在人世,破镜虽未重圆,但母子终相聚,怎端的不是人生最幸福之事?萧灵萱站在一侧,也是喜极而泣,哭泣中,却想起自己考妣已丧,想去那个死去的嗣哥哥,由喜转悲,泪珠直落。宁雁翔虽是武人出身,但自小心细如发,见灵萱此状,便快步走到跟前,双手紧握着灵萱嫩笋般的玉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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