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瞧着纸上赫然的“宁”字,顿觉触目。
良久,方是张了微颤的唇,“字虽是大气,却是不够遒劲有力,太过退进而无棱角了。”
兰烨亦知道他的话中意,只不说穿,又研磨提笔。
“皇上,你见这‘宁’字,自是圆润方适目,也便是兰烨心下所愿,后宫不宁,可不利得皇上理政,要外人瞧见了,可不笑话。”
语罢,又挥毫书了一个“安”字,“皇上,你说这汉人造字也真是讲究。但说这‘安’字,上头的偏旁,便为屋盖,此为家。下头的‘女’自然是家中女子。容了家中女子,这家才会安啊。”
福临听得在理,却仍是不甘的执拗,“如此道来,你亦是悉数猜得此事非苏绿所为,为何这般轻易放脱。宫中有人如此可恶至极,好在未有伤你,若是朕再迟到些,如今想来此事仍觉后怕,若容了她,倘日后变本加厉,朕实在是……”
说得如此是多,却半字不提博果尔相救之事。
兰烨放下笔,瞅着并无他人,只吴良甫在外静候,也觉着该敞开了明说。
“既是心知,今后当心便是,如今苏绿已捐了躯,已经够了。再彻查,指不定会有怎样的差池。”兰烨自书丛里拣了本,翻开了,“兰烨不才,昨日读的《法华经》偶记一言,决不可以怨恨只怨恨,以干戈止干戈,唯无怨恨才可止息。如今国也未安,又如何能先乱了家。”
兰烨忽是变得严肃起来,倒是一副认真的神色,腾地下跪,“皇上,先安家方才可治国平天下,兰烨恳求您别再纠察此事,算了,算了罢。”
“你……”福临有些怒气冲冲地瞪着她,半天说不得一字。
吴良甫虽是在外,早是听得谈话,如今唬的脸色惨白,只当福临要发作,不知是否该进去相劝。
正是举棋不定,却是听着福临烦躁的叹了口气。
“罢了,朕只可应你,此事朕不会放了面上,只当不知。”
见着兰烨大义凛然似的坚定,福临终究很快便是妥协了,轻柔地扶了她起身,“别忧心了,眉角皱了,可就不好看了,朕不再过问便是。”
兰烨微舒了眉宇,破涕为笑。
吴良甫早是已嘴角抽着千儿,面上是阴晴变化的快,竟料不得福临会如此应了。“万岁爷,真着了她的魔了。”
福临行至窗前,见得叶飘零,心中不觉有些失落。
兰烨知道福临心里头是为她所想,许是叫他失望了。除却大义,不免了她的部分私心,如今苏绿故去,论谁都会料想她幕后主使身份,她本是已过的小心翼翼,矛头再立,便连太后可能牵扯了,这让她如何还在宫中有喘息宁日?
思量到此,兰烨又重新拧了眉。
自打入住承乾宫,人都当她至此飞枝头,见她平日里也舒畅,可又谁料她心,步步小心,处处在意。可福临已是为国事操劳不已,如何又能分散了他的心思,让他平添了烦恼。
“皇上,听的人说,今儿您去瞧戏了,可好看?”兰烨不愿见这份压抑,转了话题。
福临仍是望向窗外,偶能觑见园中荷塘的一角,并蒂莲已渐近盛放。
“烨儿,你瞧着并蒂莲莫不是真依着生长。”福临回答的有些没有头脑,旋即轻轻合上窗扉,“虽是人有亿万之多,可红粉知己唯有你。朕定不学那唐明皇,你至何处,朕必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