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顺儿去趟承乾宫,明日让烨儿多呈些梨花糕来,朕要与安亲王商议此后的战事。还有,十一弟回宫有些日子了,你传令下去,让他明日过来。”福临轻哼了一声,像是不屑提及此人一般,“朕,倒是想听听这个英雄的见解。”
福临见着吴良甫仍旧跪着,头上已经还是细细密密的渗出些汗水来,“还跪着做什么!赶紧去!”
“万……万……万岁爷,奴才……奴才……奴才该死!”吴良甫一时找不着话儿说,竟是如此脱口而出。更加是让福临摸不着头脑了。
“得!别吞吞吐吐的,赶紧的说!又怎么了!朕也没让你跑一趟,让顺儿去!你怎么就该死了!”福临有些急躁的拍着椅子边儿,“再不说,朕就让你死!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回禀万岁爷,方才从承乾宫里来的小宫女说,兰主儿在那儿闹脾气,说……说是让奴才只会御膳房一声,打明儿起,她就不给万岁爷您准备膳食……”吴良甫拖长了音,抬头注视着福临面上渐变的神色。
“就……就这个……这个事儿啊……”福临的嗓子有些干涩发哑,却还是怪异的笑着,“不做,不做就不做了吧。你下去,通知……通知御膳房,明日多备些地方特色的小……小点心……”
待到吴良甫快步退下,福临才算是稍稍缓过了劲,坐在椅子上喘气。她怎么回事?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她到底想做什么?福临有些茫然了,思绪开始飘散,不由自主的串联起这一段时间以来兰烨的冷漠,开始真正思量这段时间发生的琐碎之事。源头,似乎是同那次废黜荣惠的事儿。他依然想见她,立刻见她,可抵制不了心中那一份小小的反感,甚至禁不住为那些宫中的谣传做一些稍许的怀疑。
淑惠妃宫里头的人说,这个女子贪图富贵,入宫之前便与皇十一字博穆博果尔相好,觊觎后宫权势才到了福临左右。她比谁都想要得到皇后之位。贞妃宫里头的人说听着乌云珠跑到贞妃那儿哭诉,兰烨威胁与她,扬言福临如今唯她的命令适从,说她随着乌云珠进宫是早就谋划好了的,包括遇见福临,伴随福临……福临又一次恼羞成怒的将桌上的瓷盆摔在地上。这些不堪入耳的留言自从兰烨住进承乾宫那日起便就不绝于耳,虽说福临几次三番立下法令,勒令再在宫中散播此类谣言者,杀无赦。
可如今,他却是忍不住从吴良甫那儿打听这些空穴来风之事。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他猛然觉得,这是对兰烨的一种侮辱,他竟是对这些谣言采取了将信将疑的态度。
可是,实在是,实在是太多了,不胜枚举。更何况,更何况那日,她如此这般,把他批斗的体无完肤。竟然还说,还说,他是个懦夫。把他与博果尔相比较。
想到这儿,那抓着椅臂上的骨节又开始因用力而发出慑人的白色。
福临或许自己也没有想过,到底仅仅是那一次争吵,还是这一段时间的纷纷谣言,为废后,为打贞妃,为她的冷言相向,为她的“无理取闹”,正在潜移默化他对于她根深蒂固的信任,还会不会再继续下去?
“把该带到的话儿都带到了没有?”兰烨摆弄着一对白玉兔,偏过头来瞧着方才端食盒的粉衣女子。“回主子,一句没落下,只是奴婢不明白,主子不给皇上备膳食也不无不可,这原本便是御膳房的差事,可是吴公公倒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唬的几乎说不上话来了,任奴婢站了东暖阁外头也不管……”
兰烨扬唇一笑,“俗世之间算是小事,可人心之间,这可是大事。你不会明白。好了,那你在外头听见了什么没有?”
“回主子,听见皇上说宣召肃亲王和安亲王觐见。后来又笑又恼的……”
“皇上终于肯翻绿头牌了。”兰烨似乎是长舒了口气,嘴角的笑容也真真荡漾开去。“你下去吧,别同人说你在东暖阁外头听人说话,你该知道规矩。”
望向小宫女远去的背影,她的表情,是喜?是悲?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