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那位余元帅,返回落花城之际,叶子飞早己忍捺不住,清了清嗓音,平了平心境,兴奋地唾骂道:“tm的,小沐子,这太监真难做,以后便是打死了,我老叶也不干了。”
林沐白他一眼,撇嘴说道:“叶大哥哪里话,这做一回太监便能重创他成国左路大军,我看你是巴不得做几回呢。”
“士可杀不可辱!”叶子飞正气禀然说完,突然脸色一转,嘻嘻笑道,“不过要是再能做上几回,我老叶即使牺牲色相,也要干死那些成国王八蛋。”
林木叫道:“叶大哥!”他沉默半晌,突然问道,“你说我二国彼此死战,到底是谁受益,又最终是谁受难呢?”
“这个.”叶子飞默默一思,也不知如何回答。
林沐感慨一叹:“我见他成国之人并非是残暴不仁,无情无义之辈,他们也有亲人,也有自己的家,只是迫于战争,不得以而为之。我华国人亦是如此。这些年来,战争不断,却是谁也没收益,受难的终究是两国百姓和将士,你说这么打下去,又有何意义?”
叶子飞反驳道:“可是他们杀了我们百姓,杀了我们亲人,难道我们不该回报吗?”
林沐摇了摇头,叹气道:“我们不也是杀了他们的百姓,杀了他们的亲人吗?冤冤相报何时了,可叹这等恶性循环永无了解,结果却只有一个,兴,百姓亡,亡,百姓苦!”
叶子飞自小于军营长大,所授教知,皆为华国如何受到欺辱,成国如何暴行之举,心中早将成国划为死敌,哪里会想到林沐所说这番话。此时听到林沐这番说明,却也不禁沉默了。
“算了,不说了!”林沐轻轻一叹,“若我能报得大仇,侥幸还生,此后终生不再想来到这里了。”
“恩恩,”叶子飞点了点头,又问道,“小沐子,现在那个姓余的已经带着成国右路大军从北边去袭击流水城,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姓余的竟亲自去袭击流水城,必然是因为那个所谓的龙血之人,也不知那龙血之人到底是何人?不过没关系,他几乎不可能找到龙血之人的。接下来嘛,就有劳叶大哥你了。”林木轻轻一笑,说道,“那姓余得领着大队人马,行军速度必然不快,只要叶大哥你骑一匹快马,从南边跨过落流山脉,火速赶往我华国军营,将这消息告诉归将军,定能在他们偷袭之前埋伏下来,到时候便是他们‘重蹈’覆辙的时候了。”
叶子飞急忙问道:“小沐子,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我还有另一要事需办,叶大哥一人去便可。”林沐冷冷一笑,继续说道,“若我回来后,见到那熊朱还活着,叶大哥,这可便是你的不对了!”
“你要去找阮修文报仇?”叶子飞会晤过来,急忙劝道,“小沐子,你.”
林木笑道,“叶大哥放心,熊朱没死,我是不会轻易死的。况且,你还信不过我的弩术吗,只要暗中射箭,便是便发现了,我也能全身而退!”
叶子飞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小沐子,你要是当我是好朋友好兄弟,咱俩就一起去,要不然打死我也不走。”
林沐冷冷一哼:“朋友?兄弟?难道我流水城的成国百姓便又被白白屠戮掉,你若不快些给归步湖回去报信,又有谁会知道那姓余的领三千人马去偷袭,又有谁替我杀了那个熊朱?朋友兄弟是这般做的吗?时间紧迫,请叶大哥速度去吧!”
一席言语说得叶子飞反驳不得,无奈骑马挥鞭,扬长而去。“小沐子,好朋友,好兄弟,一辈子的。你若是死了,我叶子飞会恨死你的!”
耳畔传来叶子飞的别离之语,林沐心自黯然,默默摇头,低声说道:“叶大哥,对不起了。此次不是那阮修文死,便是我林沐身亡,那个熊朱便交给你了,我知道他一定会死的!”
黑夜临袭,林沐已作一身夜行衣打扮来到落花山庄。再见落花山庄,那道厚笨重实的庄门不复存在,往日的盛况已然化作一片废墟,只有零星几座结实的房舍固坐在此。林木一路而来,乘着夜色伴这浓浓睡意,凭着启灵威力惊人境界的弩术,屡发箭矢,便将守卫在庄门和庄内巡逻的士兵一一暗杀,竟也不费周折。
眼见庄内一处房舍灯火通明,屋外还挂了两个白色灯笼,隐约见着上面写着个奠字,林沐自然知道便是阮经武的灵堂,他哥哥阮修文必然在那。他慢慢爬上房顶,轻轻走去,揭开瓦片,放眼一探,只见灵堂内仅有一人,一个大胡子穿着一身丧服跪在一座灵牌之前。
想来那阮修文既能和归步湖将军匹敌,他境界必然已入启灵,自己弩术最大威力也才勉强有比启灵的威力,若想杀他实是极为不易,林沐冷冷一笑,定眼注视着阮修文,脑海里尽是模拟如何射杀他的情景。
此时已待到深夜四更时分,即便是位铁人,也耐不住朦胧的睡意,阮修文也不禁连连打起盹来。正在此时,身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将军和闯荡天下多年的老江湖,突然感觉到一丝浓浓的杀气突袭而来,阮修文倦意尽散,想也不想,朝一旁闪过身去。
“咻——”一声响,只见一支冷冷的暗矢,连带着整个箭矢之身尽数插在自己先前所跪之地的石中,眼见箭矢如此大的威力与速度,阮修文也不禁冒出一身冷汗,若是再晚些怕是立即被它被给穿个透心凉。
便在这一瞬惊魂默思之刻,“咻——”又是一声,他不经意偏了些身子,突然感觉肩膀一阵麻木,接着便是难以忍受的疼痛,闻着一股越来越浓的血腥味道,阮修文来不及去查探自己的伤势,狠狠一咬牙,动起身法四处闪躲,不敢再思虑片刻。他每踏过闪过一处,便迎来一支冷箭,每躲过那支暗矢,便似在地狱走过一回,这又惊又险,又恐又惧的情景,仿若时时刻刻在黄泉中被牛头马面被追逐着,一丝一毫不留神被他们勾魂而去。不过多时,满目疮痍地面,全是箭矢的影子,好似一群蛰蜂落满于此,看得人让头皮发麻,恐惧不已。
尔来此时已无暗箭之声,阮修文探了探自己伤势,他身中三箭,一箭穿过肩膀,一箭射透腰间,还有一箭卡中大腿之骨,鲜血已不知流了多少,疼痛也早不知其味,心境却兀自平静了下来。
阮修文正喘着大气,想来这伤势对他来说定然不轻了。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神光一闪朝屋顶望去,大叫道:“屋上之人,请下来叙话吧!”话语刚尽,耳畔听得屋顶一声骚动,他冷冷一笑,提掌聚气一拍而去,一道劲力冲了过去,直将屋顶打出一道窟窿,瓦片乱飞、灰土散落、烟尘弥漫之下便见一道瘦小的身影掉落下来。
阮修文笑道:“少侠箭法如神,阮某自愧不如啊。”
“可惜没能杀你,有何自愧只说?”林木冷笑反问道。
“敢问少侠为何暗箭杀我?”
见阮修文满丝毫不因自己重伤畏惧自己,反而满脸笑意,轻松自在,林沐不禁哼道:“你是个聪明人,知我箭矢用尽,没能杀你反而逃离,必然知道我敌不过你。既然我已落入你手,还不赶紧杀了我,又何故去问?”
阮修文摇了摇头,义正言辞道:“我阮某为人为事皆无愧于天地,从未得罪于任何人,故有此一问,还望少侠言明,且看这其实是不是有所隐情。”
“无愧天地,未有得罪于任何人?”林木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便最讨厌你这等人,嘴里说的好听,做事却是另外一套。我且问你,你是成国之人吗?”
“当然是!”
“那你杀过华国之人没有?”
“这.”
见他语塞,林沐冷冷一笑,哼道:“你还敢说这番话吗,我见你弟弟那般残暴心虐,你也不见得是何好人,还敢无愧于天地,难道不怕天打雷劈吗?”
阮修文微微一叹道:“战争需得另当别论了,成华两国交战近百年,其中的恩怨却不是我等说得清的。即使没有我,也会换做其他人来做的。我见少侠一人能杀入此地,必然也是位江湖好手,阮某只在战场上杀人,不知如何得罪了少侠?”
“只在战场杀人?那前些日子华国流水城数千百姓便不是你下令屠杀的吗?”林沐哼道,“我妻子便是被你成国人屠杀而死,你便是那罪魁祸首!如今杀你不得,我便只有去见她了。快些杀死我吧,若不然我生生世世缠于你左右,直到为我亡妻报仇为止!”
阮修文默默摇头,叹道:“不管少侠你信也不信,阮某几十年来从未赞同我成国大军去屠杀任何百姓,只不过阮某作为军人,也不得不听令。”
林沐忽然想起在成国大营于那熊朱交流一幕,不禁问道:“莫非真是那姓余的逼你下令?”
“余元帅并未错,错在阮某不适于这两国之战。”阮修文摇头叹道,“阮某自认为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不喜见那无辜惨死的百姓,亦不喜欢见那无故牺牲的将士,他们皆是有家有亲之人,为何这般徒徒浪费生命于此?奈何天意使然,天下既分为二,这战争便永无休止,屠杀也必不可免,阮某已极为厌恶这等毫无意义之争,早想辞去军中职务,奈何圣上之令,不得不接管这成国左路大军啊。你亡妻死于我左路大军之下,阮某敢说错不在我,而在于这般天意。”
“天意?”林沐哼道,“我便恨这天意!阮修文,既然你说是天意亡我妻命,我便无法去寻仇吗?”
“这.”阮修文不知如何对答,叹道,“少侠,事已至此,阮某只能劝你放下执念,离开这纷争饶人的战争,寻一清净之地,好些度过此生吧!”
“既然如此,也好!”林沐阴阴一笑,“阮修文,我便再告诉你一件事,若是你真有那般心境,我便不再找你寻仇了。”
阮修文微微摇头,淡淡一笑道:“阮某知少侠想说什么,‘我便是杀你弟弟的人’,对也不对?”
林沐心中一震,沉默良久,一脸寒色尽然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