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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落花山岭

前路遥遥,归时无期。一行斥候小队正在这荒山野岭中穿梭寻路,此刻正值深冬之时,草木皆黄,昏色漫落,万籁俱静,无一生息,虽未有雪花飘零,然北风阵阵,亦如霜洗周身,尖冰刺骨,让人不噤而寒,难以忍受。

突见前方一道人影,这一队人俱都紧张起来,神色严峻,不禁紧握手中兵器。待见到那人是自己人,又都放下心来。那道人影远远跑上前来,只见他肤色黝黑,满面皱纹,脸上还有几道疤痕,一看便知是位经年累战的老兵。

那老兵对着队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说道:“林将军,前方五里便是落花山岭,我只看到几个成国百姓,并无敌国士兵。”

少年对他温温点头:“钱大哥,辛苦了。”他将自己的水袋递了过去,又道,“快喝些水,休息一下。”

“谢谢。”老兵回之一笑,正欲去接水袋,奈何不胜严寒,右手竟酸痛难动,不得已便用左手拿过。

看见这憨厚的老兵使左手喝水,少年心中一动,目光呆滞,轻轻问道:“钱大哥,手还疼吗?”

老兵哈哈一笑:“林将军哪里的话,我老钱粗人一个,不会别的,就是不怕疼。因为这天气冷了些,右手只是有些酸酸的,你看,这哪里会痛?”他甩了甩手,想要证明一番,却不小心牵动伤口,疼痛难忍,他虽紧咬牙关,却满面笑容。

林木神色一黯,语自心来,只能默默三字:“对不起。”

“林将军别再说对不起了,我老钱活了这么久命早就不值钱了。当时我疯起狂来,还不是想要你的命,就算你杀了我,也不为过,更别说区区一只手臂,何况这只手臂不也接上了嘛,完美无缺。”

见钱大哥如此畅快,虽总无责怪之意,林将军却时有恼悔之心,不禁想到重伤痊愈后重回军营之时的情形。

自慕容鱼有意相助医治,为林木浸润丹田,通络筋脉,两三个时辰过后,林木已面色红润,神气大好,身体竟毫无刺痛之感,心窝也没有闷痛之觉,伤势似乎立即好了七八成。待得慕容鱼收回替他调养生息的蓝色丹田之气,林木便知道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书生剑客竟有意通之境,让他肃然起敬,不得不佩服这位十七八岁少年天赋绝伦。林木被慕容鱼告知,因他生得不治之伤,难以续命,却因得有启灵之境的下丹田破散而开,自我修疗,才得以存活,慕容鱼只不过用自己丹田之气顺势催导,加快他自愈之能,以至伤势迅速好起,可惜林木的一番启灵之境的武道修为化为乌有,如此返璞归真,实实变回一未入流的普通之人。林木本不知自己为何有如此之高的境界,却也淡然一笑,毫不在乎,至于如何有得这般境界,恐怕只有等到回到云梦城再见到娘亲之后,问问她自己失忆前的事情了。

那慕容鱼倒也爽快不羁,见林木已无武道之能,毫无轻慢之意,他与林木虽初次会面,却有知己之感,兄弟之情,当即提议结为生死之交,林木当然同意了。后来却知,慕容鱼已逝去母亲,正处处寻找身无踪迹父亲这个唯一亲人,听说此刻正处流水落花之时,便来此欣赏这道残败颓唐的伤景,借以聊慰自己逝母失父之忧情。这二人作为知己,日日夜夜,相伴左右,谈天论地,说景道情,自由自在,甚是畅快。然有聚即有散,终免不了分离之时,林木与慕容鱼一个要去寻父,一个也要从军,无奈一一惜别,折柳相送,再待来日相会了。

七七见林木要回军营,便是不肯,硬要留林木陪伴了自己几日,然而她心中虽是不愿,但见林木每日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终是答应了。眼见七七愁容满面,玉颜作泪,梨花带雨,不胜伤感,林木也心自忧怅,甚是不舍,但思及诺言,念怀兄弟,却也不得不回去,别离之时,林木便答应了妹妹,常回家看看。

林木回至军营之时,归步湖和叶子飞却又惊又疑,直问林木何人,将那山谷中那对刀剑藏于何处,让他兀自不解。林木将实情一一道出,二人连连点头,却也不责备于他,只让他好些在军中待着。林木自从与那位钱大哥比斗之时待到初见妹妹七七之前毫无意识,却也不知发生过什么,便问道归步湖与叶子飞二人,二人只道他当时放起狂来,斩断了钱大哥手臂,随即离了去,他们派人处处寻找,却是毫无踪迹。

待见到钱大哥,林木见他虽手臂已接好,却仍旧疼痛难忍,不禁又懊悔又心痛,为何自己竟发起失忆之狂来。

此后大半年里,华国与成国屡屡交战,林木身处其中,成为了一位名副其实的老兵。因为天赋不赖,资质甚佳,却也通得丹田,联络筋脉,又因数次征战,悟得断剑之道,竟得以突破入流之竟,挥出紫色剑气,让他好不兴奋。归步湖与叶子飞便依着林木能力和战功,将他升作将军,提领百户,成为右路大军中最年轻的战将,虽年方十四,却已极像十六七岁的少年了。

这一时候,正入深冬,近至新年,归步湖便派遣叶子飞一部跨过落流山脉,前往成国之地,查探这一次年末的敌军之情。

林木对着随他而来的十多位斥候军士叫道:“兄弟们,叶将军不久便会前来,我等且先赶往落花山岭,查探是否有敌人踪影。便请大家加快脚步,速度前行!”

军士们高声应到,虽寒风凛冽,行难艰难,却是谁也没有任何埋怨不平之心,只因得眼前这位少年将军,心地极好,仗义无边,又爱兵如子,身先士卒,任凭是谁也都会敬服于他。

未到半刻时间,林木等人刚翻过一处山坡,眼前便觉柳暗花明。

一片广袤平地漫向远方,古木参天,新树榛榛,众树成荫,无边无际,好一道开阔壮澜的视景;但看所见之树,枯木昏皱,唯留枝干,其间无绿,脚下残叶,又是一副萧条荒茫画面。

“这便是落花山岭吗?”林木初次来此,不禁感叹,“不想春去花残,便连这花树也落得这番模样,难以想象竟是它生出落花,飘零流水,得到一道流水落花的美景。”

忽如一阵西北风起,层林尽然飘摇,残叶漫天飞舞,呜咽之声道道而鸣,犹似鬼魅凄厉之叫,让人不寒而栗。林木摇头叹想,若是多愁善感的七七见得这一幕,又要忍不住轻轻而泣,感叹这春意无奈冬日无情的忧伤了。

“兄弟们,你等且在此休息一下,我同钱大哥去周围探探。”

林木与钱大哥行至周围转了一转,却也并未发现可疑之处,于是便放下心来了。

“钱大哥,你说归将军既要查探敌情,为何要到这落花山岭南边处,却不从北边去呢?”林木不解道。

钱大哥笑了一笑,答道:“有时候会前往北边,不过更多来到这里。我也曾被指令前往探查多次,每次来的便这落花山岭,却没有一次往北边去。听将军说过,流水城北边的落流山脉,山势奇高险峻,不便爬行,要是遇到大风大雪,很容易受伤迷路,甚至死于非命。而这落花山岭,地势缓了许多,而且视野开阔,敌人要是埋伏也能一眼看见。那成国厮偶尔偷袭流水城,也是经常经过这里,袭击流水城南边城门。”

林木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在军中这一年之久,却为何没遇过到我成国偷袭落花城之役?”

钱大哥叹气一声,摇了摇头:“前几年倒是时常有过,这几年因为华国新君主即为,持着什么人仁道义,就下令不再偷袭了。叫我老钱说,他娘的成国来一次,我们就该回敬一次,屠光那些落花城的成国人,想起来就让人热血沸腾啊!”

“钱大哥说得是,一报还一报,那君王忒得没志气了,人仁道义对敌人却是行不通的。”林点了点头,心中甚是赞同。他在军营已有一年多之久,却两番遇到成国偷袭流水城,屠杀华国百姓之事,每至于此,便担忧着七七生命安全。好在七七居于流水城东面,贴近于华国腹地,战势即发便可从东门出逃,成国亦不敢贸然突进。

“嘘嘘——小声些。”钱大哥急忙示意林木,“你对我说这些话没关系,可千万别对其他人说。这可犯了不敬之罪,那位新君主极爱面子,若是被他听到了,可会诛你九族的。”

想来这华国君主也不大开明,听得钱大哥这一番话,林木却是更加鄙夷这位新君主了。

“咻——”

突闻一道轻响划过耳边,林木正奇怪是何事物,只见钱大哥从他身后树干拔出一道细小的箭矢。

钱大哥脸色一变,急道:“我们中埋伏了!林将军,快些叫兄弟们走。”

“兄弟们快些离开,我们中埋伏了。”林木朝着一旁正作修养的士兵们边跑边叫道。

数十只箭矢密密麻麻射来,早听到那一旁兄弟们传来的几道痛呼,林木却知已折损两三位兄弟了。他和钱大哥一个是武道不低之人,一个是身经百战老兵,身手倒是敏捷,却也没被箭矢刺中。

“儿郎们,给老子杀光这些侵我成国的兔崽子,回去领赏了。哈哈!”一道浑厚声音突然叫起,便见无数道身影从树上落地而下,各持大刀箭弩,冷冷地看着林木这可怜的十几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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