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一直是乐观的长大,也就是到了这一刻,才知道离别之痛,知道人生不是有阳光的。那种痛苦,仿佛有人掐住了喉咙,仿佛有人握住了心脏,仿佛有人抽干了骨血。看着哥哥跟同学们一个个拥抱告别之后转身走掉,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冲上去抱着穆川的背,哭着哀求:“哥,你别走,我不让你走……”
艰难的回过身来,最后一次把安平抱进怀里,穆川眸里闪烁着泪水,脸上却还是温柔宠溺的笑:“我又不是不回来,你怎么弄的跟生离死别一样?我不在家,你要老老实实的,不能惹爸爸妈妈生气,知道么?”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温柔的擦去她脸上的泪珠。
安平心里痛着,却还是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有空回来的话,就要多去看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知道么?”又加重一些力道抱着怀里的身子,穆川又温和的叮嘱。
“嗯嗯!我知道!”
安平是坚强的,听到广播里一遍又一遍提醒哥哥的航班开始登机了,她只好擦干眼泪,慢慢放开双手,“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说着俏皮的笑一下,眸里含着晶莹的泪珠眨一下眼睛,“最好是回来时,给我找一个国外的美女嫂子!到时候生一个混血儿!听说混血儿都是精品哟,不但长得漂亮,而且智商超级高!呵呵……哥,你要努力!”
没想到安平居然给予这样的祝福,穆川心里越发的痛苦,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温柔,“嗯,放心吧,哥哥一定实现你的愿望!”但这不是我的愿望……
时间已经到了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穆川频频摆手示意安平回去,可她还是情不自禁的跟上前。穆惊鸿夫妇心里也颇为沉重,上前拉着女儿困在怀里,对儿子招手作别。
穆川走后,安平病了。
原本只以为是天气太冷着凉了,一开始发烧也没太在意,可后来反复高烧直到最后不得不住院观察,才引起穆家的注意。
赶到空军医院去,听完医生的话,得知女儿的病情已经发展到肺炎,穆静婷当下心里一惊,不由得怪起丈夫:“我早说了,双儿的身体底子不好,读军校会很辛苦,你们偏不听,还瞒着我偷偷报考!现在可好,孩子一直高烧不退,意识都不清了!”
穆惊鸿也担心女儿,搂着妻子尽量安慰:“静婷,安平能顺利通过体检,就说明她的身体底子很好,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人也是血肉之躯,吃五谷杂粮,怎么会没病没灾的呢!你想多了,过了这几天就会好的!”
“我不管,不行的话,大不了这军校不读了!”心疼女儿胜过一切,穆静婷有些失去理智。
“好好,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现在在医院里,你冷静一下,我们先去看看女儿行不行?”对妻子脾气掌握甚好的穆惊鸿,知道这个时候最好顺着比较妥当,只能安慰。
安平虽然早产,小时候病病歪歪的比较多,但是因为家里照顾仔细,安平本身又比较好动活泼,喜欢运动,所以上学之后,这么多年她还是健健康康的过来的,基本没有这样病的需要住院观察的地步。
儿子前脚刚走,女儿接着病倒,穆惊鸿心里也明白什么,看来这兄妹俩的感情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足足高烧一夜,直到深夜十一点多,昏昏沉沉的安平体温才慢慢恢复正常。
早上八点多,冬日暖阳透过窗子投射进来,照射到床上的小小一团。病房里有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明媚的阳光一照,便可以看到灰尘在光束里飞舞着,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穆静婷焦急的坐在床边守着女儿,见她闭着眼微微偏了偏头,以为她是醒了,便赶紧靠拢一些,伸手摸摸女儿的额头,看看是不是还在发烧。
安平半睡半醒之间,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拂过她的额头,熟悉的触感像极了平日里哥哥宠溺逗弄自己的时候,睡梦里她不自觉的扬起唇角,呓语一般低喃:“哥哥……不要走……”
穆静婷的手一怔,看着女儿紧皱的眉头,悠悠的叹息一声。女儿对小川的眷念如此之深,难保这里面也有几丝男女之情。如果小川没有离开,身世之谜也解开的话,这两个孩子说不定还真有希望。那时,便也不必让他们忍受这样的苦痛和折磨。
听闻妻子的叹息,穆惊鸿自然是领悟的道,在另一边坐下,他拉着女儿的手握在手心,也是无奈低语:“看来,还真是小川的离开给了她一些打击。”
“惊鸿,我有时在想,我们是不是错了……其实,应该早早把这件事说清楚的,说不定他们之间……”穆静婷犹豫了一下,看着女儿还在喃喃低语,沉重的说道。
“算了,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想了。小川现在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也未尝不是好事。他们都还年轻,时间会让一切都淡化的。”而如果有些东西时间都无法淡化的话,那么他们自然会结成正果。
耳边响起温暖熟悉的声调,安平渐渐醒了过来。还没有看清楚眼前的一切,穆静婷已经发现女儿醒来,欣喜的凑到女儿面前,低低的唤:“双儿,醒了?”
眼睛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安平瘪瘪嘴,一下子哭出来,“妈妈。”
赶紧把女儿抱在怀里,夫妇俩都不明所以,“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妈,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哥哥不要我们了,一个人走了……怎么拦也拦不住……”安平哭着说道,伤心极了的模样。
好不容易高烧退了下去,如果情绪又不好的,病情恢复的更慢。夫妇俩只好赶紧安慰,跟哄着小时候的她一样轻拍着脊背:“双儿,怎么会呢!你哥哥不是一向最疼最疼你了么?怎么不可能不要你呢?他只不过是去求学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么?你看大院里多少孩子,都是在国外读的大学呀,你想多了。”
意识清醒过来,安平也知道自己想多了。艰难的咳嗽几声,她推开妈妈的怀抱,擦擦眼泪点着头:“嗯,我刚才做梦了,哥哥不会不要我们的。”
“就是啊!你睡糊涂了,都是做梦,醒来就没事了。”穆惊鸿摸着女儿的脸颊,擦掉残留的泪水。
说来也巧。安平住院的这几日,石继磊也正好因伤住院,连同一起住进来的,还有两外两名战士。穆惊鸿接到电话时,人正好在医院里守着安平,听了属下的汇报,他赶紧起身到达急救室外,询问抢救情况。
没想到首长来的这么快,急救室外等候的众人看到穆惊鸿出现,都赶紧围了过来,解释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又是新兵在训练时发生了意外,幸好一名老兵反应及时舍身相救,虽然自己也受了伤,但好歹都没有生命危险。
往年也会发生伞兵在跳伞时意外殒命的悲剧,所以每次一听到训练出事,基地的领导们都压力很大,这一次好在都只是皮肉伤,穆惊鸿紧悬的心也放松了一些。
只是,后来在知道那个受伤的老兵是谁时,他一下子又有了压力,想了想还是给石磊落打了电话。
对于在部队训练受伤的消息,石磊落表现的淡定许多,很是不以为然的道:“军人都是钢铁铸就的,受点伤算什么?我像他那个年纪时,差一点命都丢了不也没事!惊鸿,你别有压力,这又不是你的错,没事的没事的。”
穆惊鸿其实也觉得没什么事,只是本着负责人的态度跟家长通知一下,见石磊落就是这样的态度,他当下也放松了,“那你就不过来看看?听说腰受了伤,估计要卧床一些日子。”
“我就不过来了吧,最近忙得很,让他好好休息,对了,别让弟媳告诉他妈了,不然女人婆婆妈妈的这事就没完没了了!”
穆惊鸿笑笑,“好的,我知道了。”至于女人到底有多么婆婆妈妈,穆惊鸿这几天体会的很是深刻,心想着回去了跟妻子好好嘱咐一下,别又不小心说漏了嘴。
石继磊脾气倔强,总觉得这点伤用不着住院,检查完毕之后,就吵着要出院。可刚挣扎了站起来,还未迈出一步,身子顿时不敢动了。
靠!这腰怎么跟断了一样!比来的时候更痛了!
护士见状,赶紧上前去扶住石继磊,可是这个自大血性的汉子,怎么会让一个女人扶着他?当下不耐烦的甩开手。
正在医生护士都没有办法的时候,诊疗室的门被人推开了,一看进来的人居然是穆惊鸿,石继磊安静下来,恭敬的敬了个礼:“穆叔……啊,首长,您怎么过来了?”
穆惊鸿点点头,看向石继磊身后的医生:“他的伤势怎么样?”
医生看出这两人像是认识,估计可以帮忙劝劝病人接受治疗,便赶紧拿出片子道:“从片子上看,应该是腰部骨折。另外,患者有腰肌劳损,因为这一次骨折又伤及韧带,所以建议引起重视,卧床疗养,并且配合正规的理疗、热疗,不然形成顽固旧疾,以后很难康复根治。”
勉强听完了医生的话,石继磊不耐烦了,“哪里有这么严重?就是扭了一下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