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集中营时,这名伤者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医护人员赶紧安排手术,穆惊鸿一刻也不耽误,即刻返回。
村民和与他同路的两名战士都受了伤,穆惊鸿强迫他们留下来接受治疗,自己又马不停蹄的往回赶,走的实在是累了,就坐在石头上歇息一会儿,等到觉得四肢又有些力道了,他又起身。
凌晨六点,大地有了亮光。穆惊鸿也翻下了这个山头。刚才在山顶上向下眺望时,他隐约看到山脚下有几户稀稀落落的房子,他琢磨着这里面会不会也有人,这会儿到达山脚,他便拐过去搜寻。
一路呼喊,一路查找,但都没有生命的迹象。穆惊鸿正要离开时,忽然察觉到脚下又是一阵晃动!
这几日余震不断,他知道是又碰到余震了,只是不知道震级如何,便赶紧寻了安全的地带躲避,等待余震过去。
几分钟之后,大地重新回归平静,他正要抬步向大部队行进,忽然听到了一个飘渺虚弱的求救声……
穆惊鸿原本已经是虚弱到极致,听到那几不可微的一个声音时,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可是,转身向后看,发现几步外有一间差不多全毁的房屋,他赶紧跑过去,在房子外面高声喊:“有人吗?这里有人吗?”
等了几分钟,却又听不到一点儿的声响。想到自己已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了,说不定真是疲劳过度产生了幻听,他正要抬步离去,忽然又听到那个虚弱的声音:“有人吗……救……救命……”
穆惊鸿瞬间激动起来,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个倒塌的房屋下绝对有幸存者!
他赶紧扑过去,可是围着房子看了一圈,也不得其门而入!就算这里面有幸存者,房子毁成这样,外面的人也进不去啊!
“你,你叫什么名字?你记得你在房子的哪个方位么?”穆惊鸿一边掀开一些自己可以挪动的废物,一边跟里面的人说话,企图唤醒那人的意志力,查看他是否还是清醒的。
那个受难者听到了外面有声音,似乎是对求生重新燃起了希望,用虚弱的声音奋力喊,“救救……救救我的孩子……”
“孩子?”穆惊鸿低喃一声,忽然醒悟,“这里面还有小孩?”
“……”又没了声音。
“喂!你还记得你在房子的哪个方位么?”穆惊鸿又问一遍,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他站起来看看眼前的一片废墟,想要去大部队找人来救援。但是这里来回少说还有一个多小时,来了之后救援估计还需要几个小时,这样一耽误他真怕里面的人已经挨不过去了!
再次拿出手机,还是一点点信号都没有,穆惊鸿心里顿生一种无力之感。可是,光凭一人之力,他是不可能从这片废墟里找到那个幸存者和孩子的。略一思量,他拔腿便跑,希望运气好路上可以碰到前来救援的志愿者或是部队官兵。
可是,他才走出两步远,里面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我……我在东南方向……”
穆惊鸿倏地止住步伐,又转身去问,“你在哪里?”
“东南……”那人只说出两个字来,便再也没有力气了。
“东南……”穆惊鸿听清楚了,赶紧抬头看看天空中最明亮的一块地方,确定了日出的方向,迅速辨别出这房屋的东南角。
东南角看起来是一间厢房,穆惊鸿在外面转悠了几圈,把一些木板和砖块之类的东西往外刨,说来也幸运,当他拉开一块破油毡时,居然发现了下面有一个洞口。
穆惊鸿趴在洞口处又喊,“里面有没人?你是在这里么?”
隔了几秒,真从里面传出声音,“救救……救救我的孩子……”
穆惊鸿一喜,也不管里面是否危险,又扯着那个洞口,然后拉出够自己滑进去的大小,毫不犹豫的挤了进去!
房板塌下来,从一面墙到地面之间形成了一个狭小的三角形空间。他下去之后,只能匍匐着前行,在昏暗充满灰尘的空间里前行,一边爬一边呼喊那个幸存者。
顺着那个虚弱的声音传来的方向,穆惊鸿一边小心翼翼的爬行,一边轻轻的挪开挡自己道路的杂物,生怕一个动作不注意,那块已经断裂的房板就彻底的塌下来!到时候别说救人,就连他自己,估计都要葬身这里了!
等到他看到了那个虚弱的幸存者之后,穆惊鸿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惊了!那个男人浑身污血,大腿处被一根房梁压着,整个下半身埋在砖瓦之间。他的脑袋也受了伤,脸上尽是血迹,一只胳膊被压在一块破碎断裂的墙壁下,只有另一只手和小半个上身可以微微活动。可是,纵然受伤这样严重,他居然支撑着自己微昂着那小半个上身,只因为……那下面护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小很小的婴儿!
来这里抗震救灾三四天了,穆惊鸿目睹了无数惨剧,可都没有要哭的冲动。可这一刻,他忽然眼眶泛红,加速爬过去,伸手去触碰那个父亲,轻轻的唤,“你可以听到我说话么?”
被碰了一下,那个已经像是停止了呼吸的父亲,居然又睁开了眼睛。在看到眼前出现的一个分不清面目的男人时,那父亲激动的眸里放出了光彩,“你……你救救我的孩子……”
穆惊鸿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一定救他出去!只是……他现在……”
明白穆惊鸿问的什么,那父亲颤抖的点头,“他还活着,活着!”说着,晃动一下手里已经清空的奶瓶,而后做一个艰难给孩子喂食的动作。
穆惊鸿瞬间明白,事发时,这位父亲应该是正在给孩子喂奶,出事之后他抱着孩子护在了身下,这几天,估计就是用这奶瓶里剩下的一些奶水断断续续的保着孩子的命。
不管孩子是不是活着,穆惊鸿都得去救!他又往前钻了一些,伸手去拖那个父亲身下的襁褓,慢慢的拽出来。
看着那个脸上落满灰尘和血污的小宝宝,穆惊鸿不敢去探他的鼻息。那位父亲看到孩子有救了,又激动起来,喘着气痛苦的道,“他还活着,活着……真的……你相信我,他只是睡着了……你一定要……救他出去……求求你求求你……”
见这个父亲一再强调孩子还活着,穆惊鸿终于鼓起勇气去探孩子的鼻息,居然真的有呼吸!
心里的喜悦无法表达,他赶紧看向那个父亲,问道,“你家里有几口人?”他要确定这间屋子里是否还有幸存者。
“还有我老母亲……跟我老婆……不过,她们可能都已经死了……”男人虚弱的说,那昂起的上半身渐渐塌下去……
穆惊鸿仿佛看到他的生命在流逝,赶紧伸手碰碰他,“喂!你要保持清醒,很快就会有人寻找到这里的!你醒醒!醒醒!”
“救……我的……孩子,谢谢……”可是,那位爸爸最后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缓缓的祥和的闭上了眼睛。
穆惊鸿来不及悲伤,见这位父亲已经停止了呼吸,他一刻不敢耽误,赶紧抱着怀里的孩子护在身下,一步一步向后退。
退到稍微宽敞一些的地方之后,穆惊鸿松了一口气,半跪起身把孩子的襁褓解开,准备将孩子包在怀里捆着,然后爬出去。
可是,就在他把孩子已经安安稳稳牢牢实实栓在胸前之后,忽然感觉到大地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多年的训练让他迅速寻找可以避难的场所,他向后一弹,躲到了一个墙角下,伸腿一勾拖过一张桌子顶在头顶,刚好做好这一切时,他听到头顶上方一阵砖石落下来的声音,幸好,桌子全都挡住了。
所幸这一次的剧烈震动只持续了一两分钟的样子就安静下来,可纵然这样,穆惊鸿也被困在了一个犄角旮旯里动弹不得。因为房板从中断裂砸了下来,把桌子也劈断了,这个立体的三角形空间变得非常狭小,他几乎是蜷着身子才可以保护自己!
等到周围安静下来,穆惊鸿看向怀里的小宝宝,只见那个宝宝居然睁开了眼睛!黑洞洞的眼珠子迷糊的看着穆惊鸿,似乎有些好奇这个人是谁……
原本混乱的心因为这个婴孩的一个眼神而瞬间安定下来,穆惊鸿抱着他,想到了静婷肚里的小女儿,一时感慨万千。
“小宝宝,你好呀……”他愣了一下伸手去逗弄那个孩子,那小家伙估计是还不会认生,居然咧开脏兮兮的小脸,冲着穆惊鸿笑了一下!
“呵!你还笑得出来……”穆惊鸿也跟着轻笑一下,低低的道,“咱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呢。”
抬头看看,那个唯一通往外界的洞口又被严严实实的封住了。而且,就算是洞口尚在,他现在挤在这里不能动弹,也不敢贸然爬过去。不然那悬在半空的破房板砸下来,他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为今之计,只能躲在这里等待救援。检查了一下浑身携带的物品,见军用水壶里还有半壶水,兜里还揣着两袋压缩饼干,穆惊鸿总算是欣慰的笑了。
天无绝人之路,他一定要活着出去!
早上六点多时,静婷就从睡梦中醒来再也睡不着了。起了床洗漱好推门出去,居然见婆婆已经在准备早餐。
“妈,您怎么起这么早啊?”静婷进了厨房,跟婆婆说话。
“啊,”穆妈妈转身,“我年纪大了,瞌睡少,早上都是这么早醒的。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啊?”穆妈妈温和的关心。
“我也睡不着。”静婷揉揉眼,在餐厅坐下来,无精打采的说,“早上做了个梦,吓醒了。”她没敢说,做的那个梦是惊鸿出事了。
穆妈妈端着热牛奶过来,“好了,梦醒了就别想了,喝杯热牛奶。上班还早着呢,好好吃顿早餐。”
“嗯,谢谢妈。”静婷端起杯子暖着手,可还是觉得心里惶惶然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梦不止是梦,而像是……真实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