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竹心同梦
方竹从此就在杜家住了下来,不得不说,他的生活比起以前实在是有趣了不少。
毕竟方连城夫妇虽然不缺钱,连带着方竹以前也是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应有尽有,但自从母亲死后,父亲就一蹶不振,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是非常难熬的。
而且方竹死后,父母的一大笔遗产都归到了他的名下,有了这笔遗产,方竹就是一辈子不工作,也不愁吃穿,更加自然不会有所谓“寄人篱下”的感觉。
更何况,姑姑方锦画和姑父杜君歌的儿子杜君心也就比他大一岁,在姑姑方锦画的管教下,他长成了一个非常温和有礼但性情刚毅的男孩,自然是顺理成章地成了纤细瘦弱的方竹的最好保护者。
除了杜君心之外,还有一个小孩子也是时时和他们在一起的。
那就是杜君歌生死之交白军的女儿,小了方竹一岁的白期梦。这个性格中有着来自父亲白军的豪爽开朗的豪门千金,在知道方竹的事情之后,二话不说,居然也成了方竹的第二个守护者。
杜君心、方竹、白期梦。
在这三个人中,杜君心从小就显露出了对金融的卓越天分,偏偏又继承了他父亲一派温文尔雅的儒商作风,于是更显得温和儒雅,沉静从容;
而白期梦则独具被称为音乐界的“神之双手”,灵巧的十指稍加训练就能在各种不同的乐器上演奏着绕梁三日的绝美音乐,仿佛她是用自己的灵魂作为乐器,用双手为弦,自人类的灵魂之流汲取了无尽的华彩乐章;
方竹更是自小就显示出了对生化的超凡兴趣,早在他年仅十四岁的时候,就设计出了可以媲美国际生物分子设计大赛金奖的作品,不过年级太小,再加上杜氏夫妇的极力阻拦,方竹的名字和才能,这才不为世人所知。
更难得的是,这三个如此优秀的孩子都是从小一起长大,又都是不调皮捣蛋的懂事性格;而因为良好的教育,三个人也都有着一般同龄人所没有的眼界气度。
最可贵的是,这三人彼此之间感情还极其深厚,以至于大大咧咧的白军还时常开玩笑说,干脆哪天把让白期梦把俩小子都收了算了。
之前世人基本上都只知道杜君心和白期梦是一对青梅竹马,又有谁知道,其实原本是有三个孩子——在这一对青梅竹马中,其实还有着杜君心的堂弟,方竹。
听到这里时,阳珺霖有几分感兴趣地挑了下眉毛,暗自思忖着。
不像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的组合,如果是三个人的话,就会彼此制衡,在其中的某两个人发生什么问题时,总会有第三方出来调停解决;再说了,三角形是世界上最稳定的形状,只要不涉及到感情问题,这三个人的友情,按理来说应该是非常牢靠的。
可毕竟,白期梦是个少女,学的也是音乐,自然向往浪漫美好的事物——比如,爱情。
“常言道,三角形是最稳定的——是啊,常言确实如此。”说道这里时,仿佛和感应到了阳珺霖心中所想,方竹也嘲讽地勾起了唇角,“我们之前都是这么认为的——三个人的友情,真的可以这么一直长长久久的走下去。”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呢?
是白期梦慢慢会对着越发高大俊美的杜君心开始容易羞涩的时候吗?
还是,白期梦偶尔会悄悄拉着方竹,和他倾诉自己对三人中一直处于大哥地位永远都是保护者的杜君心的别样心思呢?
又或者,其实是……
在杜君心偶尔会对着自己,流露出某种异样的眼神,会和自己说说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贴心话的时候呢?
但没有人知道,被两人夹在其中却从未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给任何人的方竹,其实才是这三人之中最迷茫的那一个。
按道理来说,自己身为男人,应该是对身为异性的白期梦更加有好感,俗话说同性相斥异性相吸不是吗?
——可为什么,每次白期梦来找自己诉说自己对杜君心的好感的时候,甚至只是看到白期梦对杜君心露出那种少女特有的朦胧好感的眼神的时候,他都会觉得这么不舒服呢?
而每次,被杜君心这么沉默地注视着,被他偶尔会借着“男人间的交流”的名号叫自己出去吃饭聊天时,心中那股升腾的烦躁感,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思来想去找不着北,方竹最后只能归结为,或许是自己喜欢白期梦,在嫉妒杜君心吧。
除开自己对两位青梅竹马的态度之外,还有一件事,更让方竹年岁越大越是烦恼不已。
那就是自家姑姑方锦画对自己的态度。
并没有因为父母双亡从而被托给自己照料侄子一事感到不满,恰恰相反,方锦画对方竹的照料,反倒是有时就连杜君歌都看不下去,提醒方锦画不要太溺爱孩子。
还好方竹是一个非常懂事听话的孩子,一直没有因此而骄纵,反而很理解姑姑又要忙事业又要忙孩子的一片苦心,所以一直非常乖巧;方锦画和杜君歌也一直视他如己出,白家那边更是自动把他认同为就是杜家一员,所以从来没有人因此瞧不起他。
但是,年纪越大,方竹就能感觉到,姑姑对自己的态度也越发奇怪——这倒是不说他失去了姑姑的疼爱,恰恰相反,方锦画一直对他关爱有加。
问题是,方竹总觉得,似乎姑姑有时会下意识回避自己。
直到他那天半夜睡不着起来上洗手间路过书房时,听到了姑姑和姑父的对话。
“锦画——你最近对小竹,是怎么回事?”
素来有“儒商”之称的杜君歌的声音里,难得对自己的爱妻透出罕见的严厉。而说话的内容,更是让方竹轻轻一震。
“什么怎么回事?”方锦画的声音听起来倒是一如既往,只是不知为何似乎绷得紧紧地,“难道你觉得,我最近因为工作就冷落了小竹?别开玩笑了。”
“我不是说这个。”杜君歌顿了顿,旋即一针见血地指出道,“我是说,你似乎在回避他。”
一阵尴尬的沉默。
躲在门后偷听的方竹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忍不住又把耳朵贴近了门板,迫切地期待着下文,血管里却偏又隐隐鼓动着害怕的脉搏。
“……难不成,你还在为他母亲的的那件事情操心吗?”
良久,杜君歌才叹息着说道。
房内传来重物落定的响声,似乎是方锦画把手里的书掉在了地板上。
“锦画啊——什么时候,你才能够改掉你爱操心的毛病呢?”这一次响起的,则是脚步声和布料摩擦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是杜君歌把方锦画抱在了怀里,“我相信连城,也相信他的妻子竹子,肯定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不会让小竹回去的。你也有点信心,好不好?”
“我是想有信心啊——可是——你也看到了,小竹在生化上的天分,比起他母亲何止高出了十倍!”说到这里时,方锦画的声音变得高亢起来,“你看他长的,越到后面,简直就越是他母亲的翻版,能力又这么超过了竹子,我是真的担心啊。”
方锦画的声音,与其说是因为之前失控的情绪而变得低落,倒不如说,是因为渗透出了某种恐惧而低迷。
“——君歌,你知道的……对方,可是八——”
就方竹凝神倾听方锦画越来越低的尾音时,一只温热的大手轻柔却迅速地捂住了方竹的口鼻,一句极低却熟悉至极的“是我”,也成功地在第一时间内就遏制住了方竹惊恐之下的呼救。
二人迅速离开,书房内的二人居然都没有发现外面的这一切。
见证这一切的,唯有空明月色,夜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