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错抬起手臂,挡在眼前,卧室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了。一直在沉思的云错没有留意外面的气息,开门的声音响起时才猛然惊觉,飞快地起身抽出枕头底下的枪,却发现是那犽抱着枕头站在门口。
“嗒。”将枪放回枕头底下,云错打开房间里的灯,看见那犽正穿一身白色绒线睡衣,着一顶可爱的红色睡帽,抱着枕头站在门口,水蓝的眼眸里含着委屈,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样子。
云错难得地笑了笑,“怎么了?”
那犽把拖鞋脱在门外,踩着毛茸茸的地毯走到床边,爬上床来,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云错错愕。
“下雨了。”被子里只露出了半张脸的那犽张着无辜的大眼,用可怜的声调说着。云错无奈地抚额,“然后咧?”
“闪电了。”一双水蓝的眼睛汪汪的,仿佛要落出眼泪来,倘若不是知道血族没有眼泪,怕是当真会被骗得心软。
“所以?”
“会打雷的。”
那犽原本就露出不多的半张脸又往被子里缩了缩,被子外面只剩下了一双大眼和抓着被沿的两个半只的爪子。像极了某种怕生的柔软的小动物。
“SO?”
云错这一问,原本露出的大眼也没有了,只剩下睡帽的那个圆乎乎毛茸茸的白色的小球露在外面。
云错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辈子貌似还没有跟别人一起睡过,现在要她跟一个……一个……看上去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样的吸血鬼睡在一张床上……
抚额叹息的云错突然觉得睡衣被什么东西拉了拉,低头一看,是一只白白的小手。是那犽。
“轰隆——”窗外一声雷。被子里那个东西突然黏在了云错身上。云错反射性地要躲开,可是……身体却没有排斥。一向对于身体的接触感到憎恶的云错,这回居然跟碰触路西法时一样,没有排斥。
云错方才在一瞬间变得充满杀气的眼温柔下来。轻轻拍了拍被子下的那犽。“好了,睡罢。”
躺下来,云错刚闭上眼,就听见那犽用淡淡忧愁的声音说:“诶,云错。”
“嗯?”闭上眼躺在床上,云错的声音里带着慵懒而性感的味道。
“没什么。”那犽说着,往云错身边又靠了靠,手里抓着云错的睡衣。云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像是叹息,又像是没什么意义的吐息。
虽然没有排斥,可云错到底还是不习惯睡觉的时候身边有活着的东西存在,一整夜,云错只是闭着眼,完全没有睡着。
翌日一早,依旧和那犽一起去学校,像真正的学生一样。
那犽像一只护食的小狗一样对任何接近云错的人都抱有敌意,幸而云错本来就是个冷情的人,跟别人也没有什么交情,更懒得管些人情世事,因此也就由着那犽。
中午那犽和云错一起在教室里吃午饭。戒是个极为细心的人,昨晚云错的情绪他都看在眼里,当早上云错说中午不回公寓的时候,戒就拿出了两份便当,显然是已经料到了以云错的细腻和不坦诚定是要避他一下的。
看着戒准备的精致的便当,云错心里更不舒服了。
“戒……”
云错抬起头,默默叹息,却无意间看见了教室门口站着的光锐。云错只当她是来找修的,没怎么在意,低下头之后才突然觉得不对劲,再抬起头,却见光锐正看向她这边,气色似乎很不好。
回头看了一眼修的位子,没有人。
那犽已经注意到了云错的反应,自然也看到了门口的光锐,好看的脸顿时皱了起来。他拉住云错的衣角说:“不要去。”
“嗯?”云错朝着那犽挑了挑眉。
“不要去,那个女人……不好。”血族的直觉通常都是准确的,的确,现在光锐的精神状态和情绪都很不好。不过,云错又不是见不得风雨的小孩子,那犽对她的关心也着实过头了。
云错在心中笑了笑,目光却落在那犽的便当里。与其说是便当……不如直接说是蛋糕。那犽曾说他已经很久不吃甜品了,但是最近嗜甜的行为似乎又有抬头的趋势。
那犽见云错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便当盒里的蛋糕,疑惑地问了一声:“怎么了?”
“那个……蛋糕上的奶油为什么要挤成……”云错欲言又止,目光在蛋糕上的奶油朵和那犽脸上来回逡巡,“……便便的形状?”
“哈?”那犽看了看云错,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蛋糕,顿时黑了脸,盯着面前的蛋糕,好像跟它有仇一般。
云错悄悄站起来,走出了教室。
云错知道,光锐是又遇到什么事了。光锐虽然开朗随和,其实却是个害怕孤独而且多疑脆弱的人,她和云错一样,不肯轻易相信别人。这样一个人突然对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见钟情,感到痛苦和矛盾是理所当然的。
云错一言不发,直接朝天台走去,光锐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天空被昨夜的一场暴雨洗过之后格外干净,一丝云也没有,天台上还没有被蒸发掉的一洼洼积水倒映着碧蓝的天空,风静静地吹着,扬起云错的银色长发。
云错双手插在裤兜里,靠着天台护栏,依旧不说话。
是光锐最先开口。她说:“云错,我要死了。”
光锐说:“我已经疯了,崩溃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死了。”
云错一声不吭地听着光锐说话,事实上,她也不需要说什么,安慰人这种事情,不是她所擅长的。
光锐走到云错身边,和她一样靠着天台护栏,仰头望着天空,继续说下去。她说:“我曾经认为悲伤是可耻的。祖父过世的时候,我还小,却已经懂事了。那个时候我很难过,可是面对外人,我却笑着,嬉皮笑脸地表达自己有多么不在乎。旁边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可是他们都迁就着我。”
光锐极少提她家里的事,云错也只是知道当初帝国内混政的时候,光锐的母亲死于政客之间的互相攻击,然后小小的光锐就被送进了伊甸。平时光锐见到云错,讲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好笑的或者不怎么好笑的事情。贵族的很多事情大都讳莫如深,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将自己的伤疤揭开给别人看的,尤其是真正的伤口。